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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邻居三奶

时间:2010/7/24 作者: 舞尘魂 热度: 106649
  写下这个题目时,我的心便一阵疼楚。为过世的三奶,为曾经的自己,为那远去的清新岁月和那永不再有的淳朴安谧。
  
  三奶是村里的接生婆,那时妇人们生产,很少去医院,我们姊妹四个来到世间无一例外地都是三奶先瞧第一眼的。三奶不仅人长的好,脾气也好,无论什么时侯,只要有人喊,总是乐呵呵地随叫随到。村人为了表示感谢,在孩子做满月这天,就特意请三奶吃酒席,而后恭敬地送上几个红蛋,一包糖,一双鞋,这也好象是约定成俗的规矩。记忆中三奶家总有吃不完的红蛋和喜糖,那一筐筐布鞋也很是让我惊奇了。三奶也极喜爱我,吃酒席总是尽量带我去,以至于我那小姑——三奶最小的孩子都心生嫉妒了
  
  农闲时节,三奶家里也很是热闹,大姑娘小媳妇们收拾好家务,拿着活计,说说笑笑着找三奶学剪纸、纳鞋垫、织毛衣……那时人们有的是时间,悠闲而有细致地在鞋垫上纳出各式的花形,送给自己心爱的人,或者称些可心的毛线选一种最中意的花样,在甜蜜的微笑中用四根针一根线来表白着自己最真挚的爱情,也借以表明自己的贤惠和能耐。如果村子里谁家要办喜事了就给三奶送来几张彩纸,而拿回去的却是大小不同的纸花、喜字和各种用途的剪纸画:窗上贴的,茶具上用的,枣花上蒙的……;办白事的时候那就更少不了三奶了,那么多的讲究也许只有三奶才能完全的顾及到吧。
  
  三奶家如一块磁铁吸引着我,无论什么时候,有空就去,也不仅仅只为了贪吃,更令我痴迷的是三奶那永讲不完的故事:天上的神仙,地狱中的鬼怪,人世间的冷暖,动物世界的种种,与我是多么的新奇有趣啊。时至今日,很多故事的具体情节已很模糊了,但依然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饥渴的心灵所蒙受的启迪和教诲对于而今的我来说是深刻而久远的。三奶总是一边干活一边讲这些故事,而我也总能找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来稍微的帮助三奶:或坐在灶前,帮三奶烧火,或三奶洗衣服,帮着压水。偶尔三奶空闲了就会让我喊上几个伙伴唱上一处戏曲,像花木兰参军,穆桂英挂帅,诸葛亮吊孝等,戏词至今还能哼上几句呢。最为兴奋的要算是唱戏前所做的准备工作了:各自从家里翻出鲜艳的被面,披在身上以做戏衣;带上三奶用各色彩纸制作的纸花,或一朵一朵的插在发间,或用线穿起来系在头上;把红纸喷点水狠劲在脸搽,以代替胭脂,效果也很不错的;小心的从锅顶抹点黑灰,细致地描在眉头;小姑的宝贝,人人垂涎的口红,是要想法讨好她后才能有幸被涂在唇上的。打扮停当,叽叽喳喳地挤在镜前,是总也看不够那个难得美丽一次的自己的。三奶也很是开心的为我们收拾着,而后作为导演指挥全剧,有时也偶尔扮演一下史太君。再以木棍作棒,以铁盆作锣,以瓷碗作拨,叮叮当当声中戏剧就开演了。那时的生活是多么的简单而又快乐啊。
  
  三奶和三爷是指腹为婚的,而三爷是个出名的二愣子,至今村子里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两个歇后语呢:郭文齐垒锅——没有门;郭文齐种豆——一坑埋。郭文齐是三爷的大名,他自告奋勇的垒了一个地锅,三奶做饭的时候可怎么也找不到灶门,只好拆掉重垒了;那次三爷不很情愿的下地干活,把一瓢黄豆刨了一个坑埋了,扭头回家交差,家人很是惊奇与他干活的速度之快,迷惑中到地里查看,可整块地那见有刨土的痕迹啊,好不容易看到地中间有铁锨掘的软土,扒开看看,豆子们正挤在一起开会呢。三爷因此到成了村里的名人了,聚在一起说笑的人们总要牵连着说上这两句歇后语,以期换取更多的笑声。村人都说三奶和三爷是最不般配的一对夫妻了,但他们过得倒还融洽,无论三爷怎么嚷嚷,三奶只是不言不语的,等三爷消停了在慢声细语地耐心解说,有时只是看着三爷笑笑也就罢了。
  
  三奶育有三男一女,因了三爷的缘故,孩子们虽到了成家的年龄也很少有人来做媒,三奶为之日夜忧虑,到处托人送礼的,但即使有女方愿意见面,相家的时候看到那穷困的状况也都退辟三舍了。大叔是三个男孩中最为争气的一个,为了改善家里的现状,决然下了煤窑,没曾想半年后却出了事。当大叔又回到故土时,三奶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了,三奶抱着大叔的骨灰哭的死去活来,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都黯然泪下。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当三奶拖着虚弱的身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在院子中忙碌时,却再也听不到她爽朗的笑声了。
  
  那些日子里,也是我童年记忆里最为暗淡的时光。每每得空了还依然往三奶家跑,但不再缠着三奶讲故事,唱戏曲了,默默地帮三奶干些事情,想法逗三奶开心。三奶终于又在小叔的婚礼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虽然看着二叔孤寂的身影也时时哀叹,但又能怎么样呢,二叔那样的脾气,又不知上进,一如三爷,是没有人肯把闺女嫁给他的。当小姑出嫁的时候,我也远走他乡了,很少再见到三奶,偶尔回家,总是匆匆的跑到三奶家坐上一会就走了,三奶也日渐苍老了。
  
  那年大哥来我家,闲聊之中我问及三奶,没曾想她已去世半年了,而且是自杀!,我目瞪口呆,泪水禁不住的流。。怎么会啊?七十多岁的老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呀!,我糊涂的三奶啊!大哥说:三奶得的病不好瞧,也花了几千块钱,但总是浑身疼痛难忍,家里景况又不好,她就老说自己失眠,一次次地要安眠药,偷偷的赞了些,自己穿好了送老衣很安静的就走了,村子里几乎家家都给三奶送了些纸钱,送殡的时候每一个到场的人眼眶都红红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心神恍惚地想起三奶,不敢相信业已发生的事实。三奶熟悉的笑脸依然那样亲切,好像就在天国和蔼地望着我。,使我总是不禁地遥望西天,在夕阳的落晖中一次次地心生感叹: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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