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龚倩时隔多年的重逢,让我眼前一亮,从卫校毕业三年的她已成了一家医院的护士长助理。其中,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一位大妈想跟一位小伙子换床位,双方僵持不下,闹到了龚倩这里。龚倩思考一阵,向值班护士指示了处理方法,最终,事情圆满解决,滴水不漏。
我喜欢这份君临天下、临阵不乱的感觉。
初中时,龚倩当选班长,意气风发的开始,却迎来噩梦般的日子。一个班级有三种人,男生,女生,还有班干部。班干部肩负的神圣使命,让龚倩悲催地成为第三类人。本着公正的原则,她严格地将班级状况事无巨细汇报给班主任,自然也招来不满,开始有调皮的同学公然讽刺她“假正经”。后来学乖了一点儿,她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学生们肆无忌惮,却也得罪了另一批循规蹈矩的同学,被扣上了“不作为”的帽子。
龚倩彻底成为孤家寡人,工作的开展变得困难重重。“我究竟有什么错?”她曾委屈地向我倾诉。多年后,她已成熟干练。“刚来的时候会犯很多低级错误,”她淡淡地微笑,“我庆幸,这堵南墙,我在初中时已提前撞过很多次了。”
她这话,触发了我的同感。高中时,我是副班长,我性格强势,不认同班长畏手畏脚的作风,渐渐地很多事情不再跟她商量。直到有一天,我组织同学为老师庆祝生日,班长歇斯底里地质问我:你凭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
她的泪水,在我心中触发一场地震。人们似乎更同情弱者,在全班的窃窃私语中,我的人缘一落千丈。高三,我迫于压力辞了职,整整一年狼狈地度过。后来,无论在哪个团体,那年的受挫时刻警示着我,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充分尊重队友的意见,因而,我得以与每一位同事建立起了愉快的合作关系,一扫当年尴尬。
复而想起了小露,高中时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一位有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腼腆女孩。学习委员需要在早间领读英语,那短短二十分钟,便成了全班的“快乐大本营”。她任期一年,这嘲笑,也听了整整一年。
最近,想理财的我约见了在理财公司上班的小露。会客厅里,身着职业装的她一开口就惊住了我——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从她微笑的唇齿间生动地溢出。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八卦地问了她标准的发音从何而来。她淡淡地说,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她买来普通话教材和磁带,一个月时间闭关不出,自然而然地,练就了标准的发音。靠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普通话,她得以进入这家公司上班。我们感慨着过往,有一件事双方却都闭口不提,那就是,如果没有当初铺天盖地的嘲笑,小露会不会下定决心练好发音,将人生列车开往春暖花开处?
我想,不会。
当我们还是温室花朵时,班干部身份是我们模拟世界的一把钥匙。作为班干部,老师就是上级,其他班干部就是同事,而同学则勉强算是下属,社会上随处存在的三角关系,班干部率先品尝。讨好张三,就得罪李四;给李四道歉,无意中就暗伤了王五,忍受“他真偏心”“他不以身作则”等类似的差评,是很多班干部都曾有过的灰暗经历。
仔细想想,在你的读书生涯中,班上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怪胎”?其实,他们都是幸运儿,从年少的糊涂与青春的泪水中矫正了自己的偏差,然后去了一个让他们重新做人的新天地。
如果不是那年失败的班干部经历,我也许要毕业很久才能发现自己的缺点,也就可能会付出更多的代价。我庆幸能于年少的挫折中提前撞墙,从而得以及时更换正确的方向。无论是龚倩还是小露,我想,她们都和我一样,会感激曾遭受过的嘲笑。
那些年,我们都群嘲过一种叫作班干部的“怪胎”,然而他们,正在急剧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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