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要谈一下,我最不愿意谈起的那件事。
今年春天微博上有一位姑娘因为抑郁症自杀了,而去年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走饭因为同样的原因选择了结束生命。
春天是这个病症的高发期,惜菲曾经问我,为什么会是春天,明明是春暖花开,生机勃勃的季节。
我想了一下说,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不过,每一年的春天我都感觉到自己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似的。
记者通过我的朋友打来电话,委婉地表示想约我做一期采访。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不以为意,笑着问,是什么主题?
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朋友在电话那端有些迟疑也有些小心翼翼,他说了一堆诸如“这不是任务,你不想做就直接拒绝,没关系的”之类的铺垫,末了,缓缓地说,他们想做关于抑郁症的专题。我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让我想想。
晚上他叫我出去吃饭,一直没主动提这件事,是我自己,告诉他,我愿意接受这次采访。
他的眼神里有点惊讶,我说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当然不愿意在纸媒上去谈论这件事,一旦谈论,就有立场,有立场就会有风险,我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为什么,我选择了接受。
我想,就像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写在《深海》中的那句话一样: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针不刺到你,你就不知道有多疼。
那年我的情绪陷入了史无前例的低谷,我想我真的能够理解那些姑娘最后所表现出来的决然,因为在那段时间,有好几次,我几乎离那一步只有一公分的距离了。
我在失眠痛哭的夜里,在我的微博上写下我的心情,除却关怀的声音,还有一大部分是指责我不够坚强,无病呻吟。
我跟那些人争吵,骂脏话,爆粗口,拉黑他们,他们又换马甲来,如此周而复始。
在那样的情况下,得不到理解,得不到慰藉,一句指责的话语,几乎可以置人于死地。
我曾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跟我最亲的闺密说,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下去了,请你帮我删掉我所有的微博和日志,我不想在我离开之后被数以万计的人转发我生前写下的文字。
人在那个时候,真的会脆弱得像个孩子。
我对我的朋友说,我接受这次采访,是因为我知道这个群体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和多么深的误解,很多人说那些选择离开的人是对生命不负责任,可是将心比心地想一想,如果能够活下去,谁会不愿意活下去,谁愿意抛下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奔赴死亡。
如果我所说的话,我所经历的痛苦和挣扎,能够改变哪怕一个人的想法,能够使哪怕一个人得到周遭的理解和关爱,那么这次采访,就有价值。
我们身处一个喧嚣浮夸的时代,主流的价值观只鼓励人强大,鄙夷软弱。
而我想说的却是,软弱并没有过错,它只是生命形态的某一个折射,在面对自己所未经受的苦难面前,即使我们不能够理解,但至少可以沉默。
人生只是过程,它既无真谛,也无意义。
借用加缪一句话来说,人生越没有意义,反而越值得去经历。
所有不快乐的人,我们都可以用这句话来勉励自己:愿以自己渺小而卑微的力量,去对抗这稀疏寻常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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