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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宫(十八)

时间:2010/6/20 作者: 绿尘 热度: 82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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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宵之后,我睡了一天,最后饿得实在不行了,只好爬起来找东西吃。­

       我精神有些恍惚地走到夜市,却发现夜市的小摊小店都关着门。记性真不好,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端午节,家里杀鸡拜神的日子。­

       好不容易找了家面店随便吃了碗拉面,这才注意到街上的的冷清。每个人都躲在自己的小租房里吃大餐吧!温姐请了假回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认识什么人。哦,李诚妹妹!不过自从我搬进厂宿舍就没怎么跟她来往了,她是个有男人的小女人,我去她那不太方便,最主要的是,她的租房太小了,坐着都觉得不舒服,没法自由夹菜吃。况且我跟她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我偶尔会给李诚他们打电话,但自从去年一别,我们都有理由忙碌着,连见面都没时间见。我想,我们的关系不过如此,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叶瞿更是杳无音信。好像我们都未曾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过,但有时却能清晰地回忆起对方,以及和对方在一起时发生过的事。这是极其自然的事,因为在自己的细胞未衰老死光光之前,脑子就会有这种功能。就如你被车撞了,没失忆,却让你的钱包或者浑身不舒服了,那你脑子里就一定会有这种记忆一样。­

       叶瞿不是我的恶梦,也不将会成为我的美梦。很中性的一种感觉,很平常的一段记忆而已。­

      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老妈呀?”我说。­

     “是阿绿呀?”­

     “嗯。家里今天杀鸡了没?”­

     “杀了一只鸭,养了四个多月了,是白紫从娘家抱出来的。”­

     “白紫什么时候出来了?”

     “昨天来的,买了苹果还有一些菜。还带了两小孩过来。白紫给我们做饺子吃了。”妈高兴地说。我知道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爸老妈并不是想我们以后嫁得多好能给家里多少,他们只要我们过得开心,然后经常来看看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记得几年前我们一起去广州老爸打工的地方过年,在我们离开广州的前天晚上,老妈逛了好几家超市,货比了这么多家之后,终于买了一包九块钱的放在冰箱里冷冻了不知多久的饺子。­

      “咱们大半辈子了也不知道饺子是啥味,明天你们就要回家去了,特地买回来让你们尝尝。”­

       结果那顺理成章就成了我们这辈吃过的第一顿也是最难吃的一顿饺子。

       老妈很小心翼翼地煮着。 但在吃的时候我们都哭笑不得了。­因为老妈在饺子里加了做类似做汤圆放的糖的分量,结果饺子的味道便是外甜内咸,等把饺子咬烂之后,便出现甜咸两味的结合。­人家总是说,吃咸不吃甜,吃甜不吃咸,不然很容易拉肚子的。

       土包子!我们笑自己。那时候白紫就说,等有机会我一定给你们做顿美味的饺子。

       可至今我还没有机会尝她做的美味的饺子。­

      “那家里肯定很热闹了。”我说。­

      “肯定了,那么多人…”说完,老妈那边就传来细细嚼食物的声音。­

      “在吃饭呢?”­

      “嗯,今天中午剩的鸡肉。”说完,老妈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我可以想像鸡肉从她的喉管一直流到胃的情景。我想说,我好久好久没闻过鸡肉的味道了,在厂里的饭堂,吃的大多是素菜,因为便宜。所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多么怀念和家里人一起过的节日呀。­

       77

       当晚我饿得起来灌凉白开,一直到把咕咕个不停的肚子灌满。完了之后就以每小时四次的频率跑厕所,直到把一肚子的凉白开全部放出去之后才勉强睡去。­

       端午节第二天一早我就跑网吧去了,因为我在QQ空间的草稿箱里写了将近十万字的小说,除了小说的结局让我相当头痛纠结之外,其他都基本上完成了,我要去网吧对小说进行修改。用手机上网没办法作这么庞大的文字处理和修改,只能到网吧才能解决。

­       这是我的处女作,所以显得格外慎重,虽然我没有发表,也没有读者,但我看着他们就会特别有成就感。我的处女作叫《迷宫》,是一部文学性小说。女主角是我的真实倒影,我在里面倾注了我的所有感情,就算文采不好,但很真实很感人。这是我对自己这部小说的评价。可我始终没有勇气发表出去,我怕他们给我泼冷水,否认我的付出和努力。

       吃了早餐我便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了。因为有很多是在很累很晚的情况下写的,错别字和句式都存在很多问题,所以每次修改,我都必需在在电脑前坐上一整天,全神贯注得融入到我的小说里面,而每次必定花掉我二十块钱左右。以前都是每写一两万字就跑去网吧作一次修改,后来忙起来了,又借了几本好书看,时间逐渐显得不支起来,只能存了三四万字才来网吧修改一次了。­

       让我很揪心的就是有时写的几百字不合上下逻辑,在修改的时候不得不按“Delete”键,甚至会一大段一大段地按,这无异于要自己执刀杀子,或许这么说,要你把你好不容易养大的花拔起来,再一脚踩上去直到把它碾死。你就算忍心,你能保证你的心不痛吗?­

       删了那么多,当然也要加上去很多才行。有时来了兴致和感觉,会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想加上去,直到发觉加多加偏了,而且越偏越远了,才忽地要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这要怎么把两件不同的事再整和在一起呢?要在这悬崖勒马处和下文连接起来,中间是不是该发生什么事才好呀?­

       类似这样的问题总是接踵而来,搞得在电脑前的我一时乱了方寸。­

      记得有一次,我花了两小时修改一个两万字的章节,然而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因为兴奋过度,脚情不自禁挥舞了一下,刚好踢到电源插头,电脑一下就死了。我当时整个人都瘫了,又气又急又心痛。­

       开机的时候,我乱敲了一阵键盘以示郁闷之心,然后重新登录空间重新修改。心里那个不爽,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进入了小说的角色,才逐渐忘记这一不快。­

       也同样是在我快大功告成之际,有个同事突然在我背后叫了一声,我被这么一吓,脚又往那踢了一下,真该死,电脑屏幕在一瞬间又黑了,我三个小时的努力再一次功亏一篑。­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学聪明了,每修改了半个小时就保存一次,确保可以有损失但不会全部损失、机可以死稿不可以没了的情况。­

       网管走过总要停一停,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这人来网吧既不玩游戏也不看电视,不带耳塞,又不开Kugou,不上什么网站,只对着一版的字,一对就是一整天,到底在搞啥玩艺儿呢?­

       我的习惯是,几乎每次都是星期天早上十点钟之前独自一个人到网吧,然后在同一台电脑前坐下。所以,他们不得不认识我,不得不记得我这么个怪女孩。

       78

       最后一天假期,我们全宿舍的人都打算在宿舍里睡一天,休养生息,准备明天上班。我们还是够敬业的,就像待上场的士兵,在撕杀前总要养精蓄锐,整装待发,以求一战而胜。当然,也­可以说像临战前的将军,总要把爱刀反复地擦拭,哈一口气上去再擦几遍,这就是在为战前做充分的准备。­

        但人总是有这个生理习惯的,我们的生理习惯已经进化到每天只需睡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是工作,最优惠的就是可以隔个时间段吃顿饭撒泡尿拉泡屎。一旦把工作从生活中抽了出来,就觉得生活空了虚,身体失去平衡,生理不能习惯过来。就像一个人从小喝粥的人,你突然叫他去吃燕窝鲍鱼的,他反而会流鼻血,适应不过来了呢!我们的命就是这么贱,只能适应这样苦的生活。­

       勉强睡到十一点才爬起来。气温已经开始升到顶了,炽热炽热的光照进宿舍,把宿舍的风带出去,等烘热了再把他们还回来。两台吊扇已经连续转了六十个小时,总给人电力不支但只要有电又不得不勉强去支的感觉。我翻了一下身,感觉身体黏黏的。酷暑已经开始悄然影响我们的睡眠了。

       八楼的高度确实有些优势,譬如看得远;譬如如果风向正确,我们宿舍还是很凉快的;譬如每天这样爬三、四个来回,虽说不能培养一国家优秀运动员,但对我们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比起流水线上一个动作要千千万万次地重复重复再重复的累,爬楼梯多么的微不足道,好好爬上去的话益处也多多呀。­

       可惜附近的工业区如千层浪,而且一层还比一层高,并不能直视这个地方的繁华地带。而且现在吹的都是热风,整个地方几乎都环抱着一个温度的气流,有风也降不下温来,有风也解不了任何热气。­

       我们泡了泡面吃,然后接着睡。实在不想睡了就爬起来看书。我的小说总也写不完,因为我一直很痛苦,不知道结局是喜还是悲好。最后干脆搁着算了。

       79

       端午节之后,大胖显得很憔悴。虽然她的体型没有任何变化,但脸部的表情总给人很憔悴的感觉,而且她的咳嗽也越来越厉害了。­

       此后,我们又做了一批更高难度的手机,以至在三天时间里,我们拉没有任何产量。产量在金顺一直是排第一位的,这次他肯抛开产量来做这款机,说明这家客户必定是个大客户了。

      金顺为无数客户组装兼包装手机无数,为杂牌手机开拓广阔的市场做出了巨大贡献,受过某些正规专门部门若干次突击检查,虽然掌握了翻版某某大牌子手机的有利证据,还被告上法庭若干次,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继续为山寨手机市场做贡献。­

      说起这回这客户翻的这个手机的版,实在翻得太像了,不过在组装上还不完善,看来还没掌握到正版机的精髓便贸然行事了,生怕被别人首先抢了翻版这机的市场。可心急吃热豆腐的代价就是既尝不了鲜还被狠狠烫了一下。­

       在这机被卡在我们这条拉的日子里,坏料急剧增多,我退坏料都退怕了。因为存在组装上的缺陷,生产的时候必定困难重重,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工艺坏料达百分之九十。这批坏料本来是由客户承担的,但客户就是不肯承担,并把责任推到我们生产上,而大妈觉得要是承担了金顺就吃哑巴亏了,所以,我们到也不能承担。而为了避免和客户产生磨擦,客户也为了避免和我们产生矛盾,便都装哑巴,把坏料都放在我那里了,我是有苦说不出呀。

       可货总是要出的吧?客户催得急呀,大妈以及大妈上面的人也给我们压力呀!而我们没有好料呀!­大胖被逼地一副要跳楼一了百了的样子。才一个多星期,更加憔悴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拉上突然被偷了一块主板。那天我正好不舒服上厕所,温姐拉料下来本来要经过我的手才能拿到拉上去下的。但一个星期看不到产量的大胖一时心切,自己擅自把主板点了,然后就叫人拉出去开始组装了。事后才发现少了一块板。可错误已酿成,大胖没有理由说是温姐没给够数量她,因为她已经承认板点够数了。她也没有理由说是我不会点数,漏点了一块,因为板是她自己点的,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点错的。所以就被认为是被人偷了。­

       这件事还惊动了大妈。下班的时候我们都不能下班,集体在车间翻拉倒垃圾箱,看看是不是被塞哪个拉缝里了,或是谁不小心倒到垃圾箱里了。­

        可这种无谓的寻找我们持续了N遍,连有多少只蚂蚁都能数得出来了,可大胖为了显出她的着急和对找回板的责任,还是不厌其烦地找着。­

       我和王大姐觉得已经没希望了,要是被人偷了,怕是早已把板拿出车间了;要是没被偷,是掉在车间了,可拉上还没发下来任何其他物料,只有几个垃圾箱,能翻的都翻了,不能翻的也翻了,就如一个装杂物的铁盒,一骨碌就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了,一枚小钉子都能数出来了,有理由看不到一支笔一面镜子吗?要是人家给我们的数量本来就不够,而大胖则否认这个事实,我们不是白忙乎白着急了吗?­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呀?”大胖看着我和王大姐站在一个角落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得快要哭出来。­

       我们都没做声,大妈这时刚好急忙忙地进来了。­

      大妈带领我们再翻了一次拉倒了一次垃圾箱,我和王大姐也只好再数了一次蚂蚁。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金顺,这样明目张胆地被丢板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上面没有办法责怪哪个员工,大妈却有权利怪我们三个。­

       最后大妈和小妈经过商量,决定由大胖、王大姐和我三个人承担全部责任。一块板按成品手机的市场价计算,我们平均每个人被罚现金三百块。­

       这令王大姐非常有怨言:“我不服,板又不是我弄丢的,凭什么要我赔钱呀?”­

       我也不爽,非常的不爽。三百块是我一个月的伙食兼生活费了,我累死累活的,工资没涨就首先被罚了这么多钱,谁会服呀?只有大胖没有任何立场的样子,一天到晚除了咳嗽和一些必要说的话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一声不吭地,做事也总是一副提不上劲、精疲力尽的样子。而我为此闹的最大的别扭便是吵着要辞工。­

      “我做得又不好,你就批我走,然后再找一个好助拉吧!”我跟大胖说。­

      大胖坐着一声不吭,除了频繁地咳嗽,就是一脸的痛苦表情。紧锁的眉头让她显得颇为老成。­

     “我做得很累,跟人家的关系处理不好,做事又老出错,你应该放我走的。”我不依不挠,坚持不懈。­

     “我现在很累,难道你没看到吗?你就不能让我歇一下再说呀!”大胖终于用压低的声腺勉强说出这些话来。­

     “只要你点头成全就行了…”我对自己说,死就死了,东家不打打西家,深圳这么大,还怕找不到工作不成?­

     “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现在身体不舒服。”说完她又咳了一阵,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暂停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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