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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绿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镜子在电话那头问。
“是阿绿吗?叫她有空过来玩呀。”镜子她妈的声音。
“我妈叫你来我这玩呢。”镜子笑着说。
“我在深圳,等过年回家肯定去看你。”我说。
然后我们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
“我写的东西人家都说不好。怎么办?”
“你不要理他们,继续写你的。即使都没人看,我也会全部看完的。”
“谢谢你。我把它们存在我博客的草稿上,你有空要去看哦。我博客的密码你知道的,就是你的生日。我开始写小说了,呵呵…”
“不对要放弃…”
“嗯。”
64
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终于盼来厂里一年一度的集体旅游。工作和生活的烦闷令我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再一次陷入悲伤和绝望当中。
我总是这样独自一人胡思乱想,悲观地看着这个世界。
“阿绿,去旅游不?”周离问。
“去,哪都去。要去散散心,不然要疯掉了。”我说。
“听说去花都不用交钱,不过去厦门就要交两百五。”
“哪里我都去,无论多少钱。”我说。
“啊,两百五耶,你舍得?”周离惊奇地问。
“有什么舍不得的,平时上班那么累,一年就一次的两百五都不去才是真正的两百五呢!”我说。
金顺的客户每年都是在四五月份研制新产品,所以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以及合理利用时间,金顺总是举行一次大型的旅游活动,希望能安全地度过这两个没事做的月份。但每年借机离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个个都是一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样子。
突然想起了向阳。去年年底她就被家里人逼回家里去了,后来赖皮狗诚心诚意地跑到河南去,她妈起初还不让他进门。向阳哭着说,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不跟他还有谁要我呀?
她妈哭着骂她不要脸。不过在她走之前,她妈还是把家里最大的那只鸡给杀了,熬了很大一锅汤。可向阳一口也喝不下去,眼睛都哭肿了。跟赖皮狗去了重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一次娘家了呢,能不伤心吗?
这些都是三月份向阳打电话来告诉我的,说的时候已经在赖皮狗家了。
我问她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意思。她说你想到哪了?我是说我跟他睡过了,不是怀孕了。我说还不是一回事,迟早的问题而已。
我说他们对你好不?
她说还好,他家住市里面,有房子,父母都有工作,就他没工作。
我说,傻人有傻福,多少无知少女嫁到山沟沟里去了,家公家婆对自己又不好,你走运了。
向阳在那边哈哈地笑。
挂了电话之后,有无比沮丧之感。自己今年都二十二岁的高龄了,竟然还没真正地谈过一回恋爱。或许白紫说得对,我该找个人好好谈谈恋爱了。可上哪找呢?王凯?我头脑里突然出现无数个模糊却又真切的影子,有哭丧着脸的,有憨厚地笑的,有和我争吵而面红耳赤的,有赢了球激动地满脸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有让我揣摩不定的眼神的…无数的影子就这样同时地出现,飞快地重叠在一起,然后再散开,再重叠。像一次次的轮回。
我如何割舍这段感情?
想到这,我就觉得谈感情没有丝毫出路,比我写小说出名还没底。所以我决定开始写我酝酿已久的小说。我如痴如醉地干着这个我能从中得到快乐和满足以及让我充满着成就感的事,想借此逃避很多东西。譬如不去想金融风暴给我的还债计划带来的影响,也不去想那笔债如何沉重,也不去想去花都和厦门会花多少钱,更不去想我和王凯没有结果的事儿。我只是努力地构思我小说,想着如果去写才能更具吸引力。我只是想写,单纯地去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成就感。仅此而已。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也不需要别人的支持,甚至不需要有人知道我为此所做的努力。
有时我会写到一两点,放假就写通宵,都是用手机一百二十个字一来回地往空间里写,写完了就存起来,这只有镜子知道。我是这般执着或者说固执的一个人。
65
去花都那天又是一个阴天,但从偶尔会漏下来的一些温暖的阳光,就能让人心情愉快起来。
因为一整个过程都是免费的,所以去的人还挺多,厂里包了十几部大车。
我拉上很多人去,可他们都是新员工,并且都是成群结队的,我这个助拉自然不太好跟他们一块。
又是一个一个人旅游的季节。不过我依然很享受,贪心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花都并不好玩,全程只提供视觉、嗅觉以及心灵的享受。去花都之前去了一个很在的庙,我也跟着队伍的人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只大香竹来拜神。香火旺盛的地方听说都挺灵验的,我拜得很虔诚,让他们保佑我早日把债还清了,还有就是有很多很多人看我写的东西。不是靠中彩票六合彩,而是我自己的努力。
我跟着队伍缓缓移动。他们都急忙地拍照留念,而我则很用心地把他们收入眼底,并记在心上。我很享受这种安静的享受。在人群中,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是满眼的风光。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会莫名地腾升起一股孤独感。我有很多朋友,放假会和他们去逛街买东西,在宿舍也频繁地往来,一起笑地没心没肺,一起讲各自有趣难忘的故事,可为什么,我的心会在恍然之间跌落一种孤独中,并持续地蔓延着?
有时是在万籁俱寂之时,有时是在宣嚣的人群中。还有这次的旅游。
花都并不是天然所生,总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不过在繁华的都市,能有块做作的地方给你回归自然就不错了。
我一步步地走在泥地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点点地沾上那些自己从小到大都熟悉着的东西,感到无比舒服温馨。有泥土的气息。有植物呼吸的味道。
小时候在家天天享受着这些东西,可在这块繁华地带,竟成了奢侈希罕的地方,真是不知道是社会的进步了还是倒退了!
园里种了很多种类的植物,隔开一块一块的地。人工得很做作,因为太刻意,太商业化了吧,植物的生长总让人有种脆弱不堪之感。就像深圳,是个繁华都市,是个商业之城。可多少人在里面艰难维持着生存,吃着各种各样的苦受着各种各样的罪?他们看起来混得不错,光鲜靓丽的,可谁知道他们背后的脆弱?可能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触即溃了。
在一个小亭子休息的时候,适逢一个英国人带着学生来踏春,还就着亭子拉起了横幅,横幅拉起来一下子就把亭子围个圈圈。这横幅赫然地写着:“某某室外英语交流会”。
我坐在亭子中间,装傻着不肯走。
听他们说英语会让我兴奋起来。想当初我的愿望有两个,其一是当一名业余作家,其二是做一名英语翻译员。我在学校的时候,曾为此而刻苦过,可现实告诉我,我现在只是一间普通电子厂的一名普通流水线上的普通工人。和我想做的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一出来混饭吃,便把所学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没来得及用上他们一回…
英国人的话我听得懂很多,因为他刻意把语速放慢了。
我如痴如醉地看着他们流利地用英语交流着,心里除了兴奋就是一股莫名的沮丧和惆怅。
我的同学此时都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着那一大堆将来很大可能用不上的东西。学习就是为了更好的遗忘。这就是中国教育的应试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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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花都回来的一个星期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向厦门出发了。
去厦门是半费,只要交两百五就可以了。然而去的人并不多,由其是像我这种小员工,绝对不会花超过一百块的去哪里玩,何况是两百五?所以厂里只包了两部学生车,一号车坐得一座不剩,全是些管理层以上级别的人;二号车坐得很杂,都是被管理的员工,什么车间什么部门的都混在一起,可依然只勉强坐了半车人。车子是晚上九点出发,想睡觉的人都跑到后面的空位子上躺下,美美地做梦了。
我时而听歌,时而睡觉,时而又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一闪而过的样子,接着再次进入睡眠。
第二天天亮就到厦门了,我们像鸭子般被赶进一家酒店的厕所里洗漱,然后等着吃早餐。
早餐很清淡,无非是最便宜的东西,仿佛清淡势必要跟便宜挂钩,这样才会有合作愉快之感。我们吃的是最清淡的早餐。一盘馒头,一盘包子,一盘油条,一个鸡蛋,一碗稀饭,一点咸菜。仅此而已。大概他们已有所料,刚坐了长途客车的我们会没有胃口,所以才会在量和价的方面作了斟酌。谁料我们一个个胃口大开,把餐桌上的东西干得一干二净,但还是有些心不满意不足。
导游忙出来解围:“朋友们,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开始旅游计划了,下午十二点吃午饭,所以要快点出发了…”
同事们纷纷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在厦门,你会发现,他不仅发展了旅游业,也同时发展了餐饮业、园林业、行衣业等等,更惊人的是,乞丐也得以鸡犬升天,一越成为当地的特色行业。在去每个景点下车之后,疯涌而来的已经不是电车、摩托车、自行车司机,除了兜售各种小玩艺的本地外地人,最多的就是乞讨者了。而且乞讨者会以千奇百怪的面目来视人,以增加乞讨金额。
一个高龄阿婆拄着单拐首先出现,手里的碗胜过家里盛大碗汤的碗。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与其说是痞着脚还不如说是拖着脚的中老年大哥,他的衣着竟也颇有讲究,除了款式旧些以外,一个补丁也没有,甚至也找不到一丝褶皱,干净得如同常人般。逃过这一一人,在视野范围扩大之后,又出现了几个情况不同的乞讨者,有一个拿着碗,速度飞快地向我们爬来,另外一个从另外一个方向,睁着几乎是白内障的双眼,也速度飞快地向我们逼近。而与其同时,一个没了一只左手一只右腿的怪人也在向我们挺进。我和同事们吓得四下逃窜。
一早上我们去了两个景点,一个忘了叫啥名字,一个就是出了易教授这样的人物的夏门大学。
导游小姐一再强调,夏门大学风景优美,十分诗情画意,不仅是学习的胜地,也是月老钦点的缘分圣地,很多单身的人就是在里面找到了今生所爱,然后白头偕老的。
我半信半疑。导游总能这般天花乱坠,胡说非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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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友们都留恋在另外一个地方,而我则只身跑到夏门大学去饱眼福。确实是风景优美,充满了人文气息。我心情异常愉快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背着书包架着黑镜框行色匆匆的学生。林荫两旁整齐地排列着各种款式的小车,其中以宝马、奔驰、奥迪、北京现代居多,雷克萨思、凯迪拉克CTS也有。我曾花过大量时间留恋在大超市的汽车杂志上,因为有一天我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宝马的时候很丢人,只好去研究了一些杂志。
在校园内有很多私人住宅,不知道是外面的人为了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后代耳濡目染,还是全是教师的住宅,数量甚至远远超过学生住宅。所以我不能确定这些车到底是什么人的,反正都是有钱的人就是了。
再走一段满眼就都是绿色了,草坪从脚下一直蔓延到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像极了卡通片里的神笔,就那么随意一点,全世界都突然变绿的感觉。只有一条小道在其中蜿蜒,一直连接到湖边,又一直消失在一片大绿的没有尽头的地方。
我陶醉地一塌糊涂,就这么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三百六十度地转圈。真美。
就在这时,王凯和他的伙伴说笑着走过来。我站的地方太空旷,一时无法躲藏。
他看到了我。我转过头去,假装看着平静的湖面。我的脸发烫得厉害。余光伴随着他们的走近直至走远,双眼有一丝的灼痛之感。我就这么假装平静却心潮澎湃地地看着湖面,许久才走向他们的反方向。
我们一直走的都是反方向。我下了三楼,他却突然被调到四楼。多么不可思议的命运捉弄。
看看时间,才10点多。只好坐在湖边用发呆来打发剩余的时间。我是一个人的,他们却有一群人。我的旅行显得多么孤独呀!
“你的同伴呢?”是王凯的声音,我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就是他那张熟悉而憨厚的脸。
“没有同伴。你的同伴呢?”我歪着头问他。
“他们先回去了,我说要拍些录像回去给小玫看。”他晃了晃手机。
他口中的小玫就是他女友吧。他总是这么体贴的一个人。
我说:“哦,那你还不抓紧时间?”
他说:“结伴如何?”
我点点头。
在他笑着给小玫拍录像的时候,我也静静地尾随其后。
“这靓车真多。”他边拍边感叹。
“有同感。”我说。
“做助拉很辛苦吧?你真是个笨蛋,竟然会去做。”王凯突然说。
“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智商。但这次,我得承认自己笨了。”我笑着说。
“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比我想像中的坚强。”
“你想像中的我很脆弱很不堪一击吗?”
“我以为女孩子都会比较柔弱,都需要保护。”
“我也需要保护。但是,没有人来保护我,所以我只能自己坚强地活着。就像这次的旅游,没有臭味相投的人,只好一个人了。呵呵。”
他看着我,眼里充满怜惜。我讨厌他这种眼神,因为我始终觉得这种眼神应该拿回去哄他的小玫,我是要不起的。
“不用同情我,我不寂寞,我只是一个人而已。”我背过身去,突然想起小四《夏至未至》中遇见所说的一句话,于是脱口而出。
“阿绿,你相不相信有来生?”
“不相信。我只相信现在。”
“假如有呢?”
“没有假如。”
“假如有,我们会不会在一起?”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让他看我的眼睛,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我抬头仰望着天空,灰暗灰暗的白云让人闪过一丝绝望。我极力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他们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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