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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考

时间:2023/11/9 作者: 杂文月刊 热度: 14551
伍里川

  一夜之间,小区里每栋楼前配备的两只垃圾桶,都标上了“其他垃圾”字样。这让我感到意外。

  此前,所在的城市推行了垃圾分类,新政新气象,不必赘述。按照规定,每处得配齐四只垃圾桶才行,分别收纳厨余垃圾、可回收垃圾、有害垃圾和其他垃圾。

  “其他垃圾桶”存在的意义,当然是为所谓不知道该往哪个桶里投的垃圾提供“容身之所”。当“其他垃圾桶”成为一种“万能桶”时,形如旧瓶贴了新标签,偷懒也有了机会。

  很快发现,在分类垃圾措施做得不错的地方,“其他垃圾桶”也最受欢迎,相对而言,“其他垃圾桶”收到的垃圾最多。这大概能说明“其他垃圾”在垃圾中占比的客观性。但我相信,人们潜意识里,同样有着对“其他垃圾桶”更为亲近的心理。换句话说,人们一定要有能为自己的“废弛”一面找到出口的方式。区分各式垃圾,是一种费脑子的学问,在分类垃圾“细则”较为严苛的城市,更是如此。 和“你是什么垃圾”的调侃相对应的,是一种集约化的也是妥协性的做法:把尽力之后仍然分不清的垃圾丢入“其他垃圾桶”中。

  理论上,所有垃圾,都有自己的类别,“其他垃圾”是不存在的,至少,作为一个概念,“其他垃圾”缺乏科学性和权威性。它不过是一个人们为了方便彼此或者为了化解麻烦而人为制造的词语。但要是把所有垃圾都精准地分类,那不仅没必要,还会大大提高成本。就算是垃圾,估计也不想被如此折腾吧。

  人类的进步,也从这个变化上得以体现:从垃圾到有限度的分类垃圾,既精细化,又不滥化。这也决定了,设计“其他垃圾”和“其他垃圾桶”的必要性。说到底,还是为人服务的,这是一种人性化的考虑。

  不仅对垃圾,对很多事物,人多有类似意识。我们小时候喜欢到河里抓鱼,有名有姓的鱼,例如鲫鱼、草鱼、鲤鱼、乌鱼、鳊鱼、鳝鱼等,都会受到重点对待。但一些无名无姓或者说我们不了解其资料的鱼,就会被另类处理。饭店里做小杂鱼贴饼子这道菜,家里和面炸出杂鱼,或者干脆把夹不上筷子的杂七杂八的鱼喂猫,一個“杂”字反映的就是“其他”之义。这些杂鱼就是“其他鱼”了。

  对草木,也有类似的指向。“灌木”说明的可不只是树木的矮小,也说明无名之辈的存在;“杂树生花”里的杂树,则更显示了一种对于树木知识想当然的回避,以及一种潦草的、散漫的看事物的心理。

  但好在这样的潦草、散漫,甚至轻视,并没有什么伤害性质。就算人对着那些诸鱼、草木中的无名之辈大声取笑,也不会使其神情黯然。它们该咋活还咋活,不会在意人的意见。

  生活中,“其他人”同样是一个高频词。我们总是无法对每一个人的作用、地位、符号作出清晰的、精准的描述。在目标人员、重点人员之外,“其他人”是一种通行的、概括性的甚至是例行公事的称呼。但有时这个词也带有隐晦的意思,甚至是有一种不尊重。国人耳熟能详的“闲杂人等”,是“其他人”的另一种表述方式。“闲杂人等”据说最早出自《三国演义》,原指无关人员。古今最厉害的“闲杂人等”,在我看来,当为“扫地僧”。

  但多年演化下来,“闲杂人等”别有延伸。不仅在物理意义上受到限制——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不得靠近——也在精神意义上被打入“另册”。这样一来,在激起某种痛苦、激愤之心的同时,也呈现出难以言说的深深敌意。

  古时鸣锣开道,是要路上的“闲杂人等”回避,这种明目张胆的另眼相看,也只能淹没于故纸堆中了。有趣的是,够格鸣锣开道的七品县令,在皇帝老儿面前,怕是也有被“闲杂人等”的时候。纵是颇有等级的妖魔鬼怪,被悟空一棒扫去,也只能成为“闲杂人等”。

  以自我或利益攸关者为中心,视他人为中心之外的人甚至“闲杂人等”,大概也是一种人性。这种区分,体现的是取舍、剥离之意。弄地沟油的,“中心人”不吃,把吃地沟油的当成“闲杂人等”;卖伪劣产品的,“中心人”不用,把买伪劣产品的当成“闲杂人等”;利用关系网“插队”的,“中心人”不被插,把被“插队”者当成“闲杂人等”。不同领域、不同方位的损人利己,如同箭矢乱舞,导致损人者也受损,演变为每个人都难以逃脱被“闲杂人等”的荒唐命运。

  总的来说,以“其他垃圾桶”为敷衍塞责的神器,带来的是乱象;以“其他人”为可以随意投放废物、恶意的“桶”,带来的则是无法疗治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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