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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言》中次要人物及其传递的文本视域研究

时间:2023/11/9 作者: 名作欣赏·学术版 热度: 15418
摘 要:作为华裔法国作家程抱一的首部长篇小说,《天一言》是西方读者了解20世纪中国历史和文化的一面镜子,小说内容围绕天一、玉梅与浩郎的感情纠葛展开。除了三位主要人物,融合着作家美学思考的次要人物构成了“文本视域”的一部分,并邀请读者与之进行互动。本文选取中法人物群像、隐居者、传道士,以及天一父母的形象进行整理分析,从群体与个体的叙述方式出发,结合作者的相关著述,揭示其蕴含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程抱一 《天一言》 次要人物 文本视域

  历经十二年的精雕细琢,《天一言》(Le dit de Tianyi)于1998年问世,这是华裔法国作家程抱一先生(Fran?ois Cheng)首部用法语创作的长篇小说,并于当年荣获费米娜文学奖(le Prix Fémina)。小说主要讲述主人公天一在20世纪政治维度大溃败下的个体生存与探索,描述其在中国与法国的生活经历以及对中西方艺术和生命本质的思考。故事围绕天一、玉梅和浩郎之间的感情纠葛展开,试图描绘一幅20世纪的个体生存全景。

  小说中零星点缀着的次要人物是这幅全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作者借天一这位艺术家的眼光去解读这些个体的生命状态。有些人展现出了自己的“过去”与“现在”,有些人则只有“现在”;有些人以群体的方式出场,有些人则是个体;“历时”与“共时”、“群体”与“个体”相互交叉。本文对次要人物的挑选并非是随机的或全盘接受:首先,他们所占的篇幅在一章或一章以上;其次,他们带给天一足够大的影响或启示;最后,作者在对这些人物的描写中暗含着自己的美学思考,等待读者去挖掘。

  伽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曾提出理解是读者视域与文本视域的融合,文本包含的视域一直在寻求理解者,读者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断扩大自己的视域从而达到与文本视域的融合。a基于作者的其他著述,本文试图揭示次要人物所构成的文本视域,即其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一、群像书写个体

  整部小说分三个部分:出发的史诗、转折的历程与回归的神话,分别对应主人公天一在中国——法国——中国的生活。作者在每一部分都选取一章进行群像描写,不同人物在同一个背景中纷纷出场,效果强烈又震撼。

  1.中国式大家族

  天一父亲所在的大家族,四世同堂,人数多达五十人。作者用两章的篇幅让人物一一登场:清朝时是举人,清朝灭亡之后颓废的祖父;掌管家族事务,却德行缺失、喜爱搬弄是非的二伯夫妇;爱打牌、生得一双巧手的四伯以及沉溺鸦片、感叹人生实苦的七伯;与父亲交好、信奉“生命短暂,艺术永恒”的十伯;云英未嫁、敢于反抗二伯夫妇的小姑妈;毅然离婚、办孤儿学校的大姑妈;从法国留学归来的远房姨妈以及被锁在阁楼上祈望来世幸福的魂魄。

  作为古老社会的根基,大家族是社会的缩影,身处其中的个体自幼便懂得自己在这个“社会”的地位,了解到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在成长过程中一步步习得做人的道理以及与人相处的秘诀,即互助及分享。这种大家族既为个体提供生存的庇护,又能让其摆脱孤苦无依的飘零感。在天一眼中,父亲所处的大家族已经失去了这一传统意义,身处其中的人更多的是互相仇恨与互相倾轧。即使这样,父亲在带领妻儿离开之后,每年都会回乡扫墓祭祖,并将死在大家族中视为一种慰藉;父亲死后,母亲带着天一离开,并客死他乡。天一将母亲的骨灰带在身边,回到故乡之后,在大姑妈的指引下,将母亲的骨灰撒在早已被夷为平地的祖坟,将此视为对父母使命的结束。

  在接受法国电视台的采访时,程抱一先生曾说过自己的使命是在善与恶(美与丑)中寻找永恒的美。大家族便提供了一个观察与展现美丑的绝佳场所:在大家族的熔炉中,有善有恶,有美有丑,善恶美丑有时如影随形。比如那位敢于反抗二伯夫妇的姑妈,其丑到极点的外貌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又比如那位游戏人间的四伯,经年之后,天一在四川某地的茶馆中,遇到一位举止优雅的绅士,在他身上看到了四伯的影子,二者举手投足间的优美姿态仿佛从远古流传下来不曾中断;还有那位吸食鸦片的七伯,一度遭到大家族成员的疏远,机缘巧合之下在教堂里寻得心灵的安宁,最终以一种高贵的方式选择了死亡——因为不愿诬告修女而被下放劳改。

  这种美与丑、善与恶的冲撞曾在法国浪漫主义文学中被发挥到极致,程抱一将美与丑、善与恶的冲撞放在20世纪初期中国封建大家庭内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某些人肆意挥霍着手中的权力作恶,更多的人则在努力完成对自身生命的探索。作者的美学观深受柏格森的影响:“美本来就属于生命存在,因不可遏制的趋美而成熟。真正的美并不仅仅存在于已被认定为美的事物之中,它幾乎首先在于向美的欲求与冲动之中。”b基于此,作者笔下的人物被赋予不同层次的美:向恶宣战的美、生命本身蕴含的对美的趋向,以及为美而献身以达到“复归于道”的死亡。

  2.巴黎的孤独者

  在法国,作为异乡人的天一是孤独的。离开熟悉的语言与文化,天一寻找不到依托,找寻相似的灵魂便成了他摆脱孤独的手段。楼下的亚美尼亚摊贩是孤独的,他曾经跑遍欧亚大陆,逢人便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经历;但强烈的表达欲望掩饰不了其孤独的灵魂,因为他的记忆已经断裂,无法拼凑出自己完整的一生。地铁出口的印度拉琴师是孤独的,因为他只有功成名就才能回家,否则就会一直流浪,这便是他的信仰。可是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被车撞伤以后,他成了残疾,目标离他越来越远,家似乎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住在天一隔壁深居简出的女士也是孤独的,她每天早晨准时大声咳痰,出门在外却沉默而隐秘,排队买东西永远等待没人的时候走向前去。咖啡馆里沉默无言的男士同样是孤独的,他曾经在保险公司上班,勤勤恳恳,但是从未获得尊重与重视,退休后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度日。长久以来,他只关注别人,竟忘了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与大家族相比,巴黎是一座更大的熔炉,个体之间的联系变得微乎其微,置身其中的孤独者,外表或冷静或热情,就像尊贵大家庭里被锁在阁楼里的瑕疵与不堪。在反思中西文明时,作者提到在一向强调主客体二元对立的西方文化中,独立的主体“有时会走向极端的个人主义,有时则是完美的个人主义,这时的主体有时表现得特别脆弱,经不起任何挫折,甚至飘荡在有生宇宙中,也就是说无根之人,是孤独之人”c。在作家眼中,西方文明所缺的“三”导致了这种孤独:人与外物即宇宙万物缺乏沟通,将其作为“点缀”或者“征服的对象”。这些巴黎孤独者身上便暗含着这种文化背景下的孤独,它既影响着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也影响着漂泊至此的人。值得注意的是,在当今受到“个人主义”影响的中国,这种孤独也在渐渐增多。

  3.茅草屋中的智慧者

  从法国归来,为了寻找自己的好友,天一来到北大荒。机缘巧合之下,他在生产队寻到一份挑粪和养猪的工作。由于这份工作特有的挥之不去的难闻气味,他们得以在猪圈旁拥有一间茅草屋,远离集体。不知不觉,臭气冲天的茅草屋来了客人:研究纺织品的历史学家在这里为大家讲述中国工艺品的诞生与流转,年轻的作家和诗人朗诵新旧诗作,被高强度的劳动废掉双手的钢琴家在画着黑白键的纸上弹奏肖邦的乐曲,教水墨画的老师吹响随身携带的竹笛……这里俨然成为艺术家的一方乐土。

  西方文学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思人类历史上的重大灾难,而20世纪发生在中国的灾难一直是西方关注的事件。作家除了呈现当时艺术家们所经受的苦难,还塑造了众多令人敬仰的灵魂。在这一方土地上,高贵的精神与被摧残的肉体同时出现,精神之光熠熠生辉。

  对比产生差异,个体的独特性只有放置在群体中方能显现。描写群像看似在写群体,却是以群体的方式书写个体,个体的独特性让美成为可能。

  二、个体构建群体

  小说中次要人物的个体形象往往分散于文本不同的章节,如同遗落在历史中的故事,需要读者仔细拼凑起来,方可识得全貌。

  1.群体到个体的过渡——隐居者

  在青少年时期的冒险中,天一在四川这片多山多水的土地中找到了众多的隐居者。抗日战争期间他随母亲定居在乡下的卢家庄园,在卢家小女玉梅的带领下,大家开始了一场溯源之旅。这条不知名的小河源头处坐落着一个村庄,那里的村民自称是屈原的后代,守卫着用来纪念屈原的明代寺庙。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这里的人一边享受着自然的馈赠,一边守护着心里朴素的信仰,从而得以躲避战乱,安稳度日。发现这片世外桃源时,天一不禁感慨:

  坐在寺庙旁的杨柳树荫里,面对阳光下青翠欲滴的稻田,犹如遗世独立般,置身于时间之外,或者更确切地说,置身在那个远古时期,当一切都尚未定型,人类有权替所有的事物命名:风,云,草,水……d

  作家的研究生涯从诗歌开始,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观念。将中西诗歌的创作源头分别指向“禅”与“奥尔菲斯”(Orpheus)之后,诗人在奥尔菲斯无尽的叙述渴求上寻找到了屈原的影子,这位“中国但丁”通过《离骚》向天地抒发着自己真实的追求。正如作家推崇的德语诗人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在《杜伊诺哀歌》中所写:“也许我们生存在这里就是为了说出:房屋、桥、喷泉、闸门、罐、果树、窗,——最多:柱、塔。”e在这个小村庄里,屈原与西方诗歌在作家笔下完成了“认亲”仪式。

  结束中学学业之后,天一踏上寻找玉梅的道路,在途经一处偏远农家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对农民来说,天一等人自由流动的生活已经是来自异域的气息。羡慕之余,他们甘愿守护着祖辈留下来的土地,为疲惫的旅人提供一碗白开水也成了他们朴素的信仰。

  得知玉梅与自己的好友在一起之后,失意的天一开始独自流浪。他想起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画家,冥冥之中感应到对方在等着自己。老画家将中国传统艺术以及观念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天一,正是从此刻开始,天一才真正开始自己艺术生命的探索:在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异域中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

  在中国文化中,连接天地之气的山被寄予了无限魅力,其中既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文人雅士,亦有“乃不知有汉,無论魏晋”的避难之人。临别时,老画家命令天一一定要忘记他,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绵长深意:中国的传统技艺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不问出处。

  2.基督传教士

  文化之间的交流离不开宗教,天一与传教士有过三次接触。还是孩童时,他随父亲居住在庐山,山上便住着很多传教士。随父亲前往送对联时,天一被英国传教士漂洋过海带来的书籍吸引:区别于传统的飘着墨香与植物纸香的中国书籍,这些有着皮质封皮、带着矿物气息的纸张让他第一次萌生了对中西方差异的认识——前者是植物性的,后者是动物性的。

  在法国求学时,他前往文艺复兴的发源地膜拜艺术大师,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在中国传教四十余年的老修士。对他而言,他乡已成故乡,故乡变作他乡。在他的收藏品中,有一根陪着他走遍中国乡下的拐杖。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山东口音的中国话,让人不禁好奇他在中国做过一些什么:

  根据西方传教士带回西方各国的文字记载,他们出入中国文人宅居的各种庭院,甚至乡间茅庐,相互间促膝把酒,吟诗,共话,切磋心得体会,亲身融入中国文人生活中,体验中国式的生活方式以及各种中国传统礼仪。这些西方来的使者不仅领略、吸收了中华文化,还为中国带来了西方文明。f

  程抱一先生更是以这些西方传教士留下的文献中的故事为灵感,谱写出了另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此情可待》(L’éternité n’est pas de trop)。

  天一挑粪劳作时的搭档老丁是传教士,出生于富裕之家,自己也拿到了法律文凭,仕途理应一帆风顺,但“悲悯”让他走上了信教之路。他先皈依佛教,后来在与看病救人的基督教传教士的交往中信了耶稣,将自己家的房子用来救济难民。对于老丁而言,宗教的种类似乎并不重要,他只想在这片土地上找到怜悯的位置。

  作者曾就“美”与“善”的关系做过论述:“在儒家看来,最美的品德是做好‘杀身成仁’,所有伟大的宗教都具有这种理想。不管我们有什么样的信念和信仰,我们想到了基督。他为了证明绝对的爱是可能的,任何邪恶都打不倒他,自愿牺牲在十字架上,使所有受难者都能与他同在。这无疑是人类所能见识到的最好的美举之一。”g作为他的追随者,这些西方传教士们远渡重洋散播爱和宽恕的种子,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3.天一的父母

  父亲在天一的生命中扮演的是艺术启蒙的角色。作为乡下少数的读书人,体弱的父亲靠给人写字(书信、对联、牌匾)贴补家用。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天一接触到笔和墨,一边观察庐山的自然之景,一边练习书法,并开始有了作画的冲动。繁华的庐山小镇牯岭坐落着众多西式建筑,常有洋人置身于此,还是孩童的天一在尚没有接触西方艺术之时,对西方的印象仅仅来自味道——西方人身上特有的奶味。有一次,穿着简陋的父亲将草药卖了好价钱,走进儿子梦寐以求的西点店,买下最便宜的奶油蛋糕,天一第一次尝到了西方的味道。

  无论是天一绘画的初体验,还是他品尝到西方滋味的初体验,都来自这位稍显懦弱却努力养家的父亲。这位稍逊阳刚的父亲并没有陪伴妻儿很久,但正是在他的艺术启蒙下,天一走上了自己的艺术之旅。

  母亲与天一的关系要比前者亲密很多,这位不识字的妇人用她的善良感化着周围的人:无论是父亲大家族中形形色色的长辈——任性、刁蛮抑或独立,还是芸芸众生中的行路人。她为自己的善良找到了精神依托——佛教。丈夫离世,子女远去,以等待者的姿态孤独地生活在世间的母亲,因为宗教而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如果说父亲是天一艺术上的启蒙者,母亲则是其在人间的避难所。在出门求学之前,因为有母亲的照顾,尽管生活拮据,天一的身心并未受到太大的摧残;离开母亲之后,犹如脱离虚幻的梦境,天一第一次接触到冷冰冰的现实——战争、饥饿与疾病。母亲的离世让远在敦煌的天一愧疚不已,他顿感“根”被夺走了,一次次将他从自杀边缘拉回的召唤消失了。从此之后,无父无母的天一,成为真正的“流浪者”。

  中国自古以来讲究“严父慈母”,在天一的家庭中,父亲的形象被做了“阴柔”化处理。因母亲身份卑微,天一的父亲在大家族中从小便备受冷落与歧视;又因患有肺疾,他需要与家人保持距离。天一的父亲内心极度渴求关爱,却始终没有表达出来。崇尚道家思想的作家信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将“阴”“阳”“气”三者结合视为理想的状态。而天一家庭中“阳”的缺失对天一影响很大,天一生理结构的“阳”、心理层面的“阴”,使得他日后能够以“第三者”或者“观察者”的身份存在。无论是在与恋人及友人的三角关系中,还是在每一次的群体关系中,他就像一股气,流动,观察,随时抽身离开。

  “三人成众”,作者借“三”构建起了隐居者、基督教传教士,以及作为“根”而存在的父母形象,以个体书写的方式完成了群体的构建。

  三、结语

  里尔克在阐述罗丹的作品时,曾发出感叹:“艺术家的权限,就在于从许多物中创造出一物,从一物的最小部分创出一个世界。”h这些次要人物便如同罗丹的雕塑作品:群体以人物组合的方式出场,个体被凸显出来;个体以“三”的方式出场,群体的形象被构建起来。作家从20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投身于小说创作,年迈时回首一生,无论是丰富的人生经历,还是一次次思索,最终都化作一言一语,渗进小说的方方面面,其中不乏作家对中西艺术的思考与感悟、对历史的反思、对美的沉思。这部融合了作者个人经历的小说,比起故事情节,思想的价值更高。如果这些思想在天一身上是显性的、直抒胸臆式的,那么在次要人物身上更多是隐性的、曲径通幽式的。这些发出召唤的微弱声音,试图向读者发出探寻的邀请。

  a 朱志军:《西方文论史》,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70页。

  bg 〔法〕程抱一:《美的五次沉思》,朱静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3页,第56页。

  cf 高宣扬、〔法〕程抱一:《对话》,张彤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23页,第11页。

  d 〔法〕程抱一:《天一言》,杨年熙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9年版,第118页。

  e 〔奥地利〕里尔克:《里尔克诗选》,黄灿然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42页。

  h 〔奥地利〕里尔克:《里尔克散文选》,钱春绮等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4页。

  参考文献:

  [1] 程抱一.天一言[M].杨年熙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 程抱一.美的五次沉思[M].朱静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3] 高宣扬,程抱一.对话[M].张彤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4] 朱志军.西方文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5] 里爾克.里尔克诗选[M].黄灿然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6] 里尔克.里尔克散文选[M].钱春琦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

  作 者: 闫子纯,文学硕士,太原师范学院外语系助教,研究方向:法语语言文学。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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