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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儿

时间:2005/5/26 作者: 蝴蝶飞过沧海 热度: 91959

                                                         那些花儿

   母亲告诉我
   一岁  我学会走路
   一岁半  我学会说话
   两岁  我会指着天上那个大月亮说  我要
   三岁  开始了我所有的记忆

   一 蟋蟀在唱歌,我伏在曾祖母微驼的背上,听她讲狼外婆的故事。
   我是在小镇里长大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附近有一条小河,空气中夹杂着槐花和小草的味道。很单纯的童年。
   阳台上长了很多风雨花。每天混合着露水的清香飘进我的窗户里。我睁开眼睛,知道太阳快要出来了。然后第一缕阳光也钻了进来,方方正正的一块块,正好照在我脸上。附近河岸上的渔民们打鱼归来了。很热闹的情景。他们提着网下了船,网里的小鱼正活蹦乱跳,却无法挣脱。披露在阳光下的是一张张坦诚的笑脸。春天刚刚过去,晚上那棵老槐树下总是聚集了很多人。老爷爷们在下围棋,我们小孩子捉迷藏,或者跳动着奇怪的步子。但更多时候,我会呆在家里安静地玩着我的芭芘娃娃。我是个安静的孩子,从小就是。我在河水里泡了十二年却依然不会游泳。
   门前有一条青石板小巷。一直通往喧闹的大街,那时候母亲在供销社的旅店上班。那里住着很多外地的旅客。有一个从香港来的叔叔很宠我。他经常带着我去买那种一盒一盒的小白兔奶糖。有一天当我们再去买的时候,发现奶糖被我们买光了。
一天晚上,叔叔带着我走了很远。到了路的尽头再拐个弯,一条很陌生的路。我有点害怕,我说你要带我去哪儿呀?叔叔笑着说,带你去卖。我蹲下来哇的一声哭了,死也不肯再走一步。叔叔无奈只得带我往回走。见到我父母的时候,叔叔说,蓝蓝这孩子很聪明,警惕性也很高。后来我再也不肯跟叔叔出去玩了。
   母亲上夜班的时候,父亲带我回家。我伏在父亲宽大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迷糊中看到青石板小巷的路灯,一盏连着一盏,数到第八盏的时候,就到了家门口。路灯把父亲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小巷。
   我在这样的弄堂里生活了十五年。在飘着槐花香气的院子里,我总是很久地站立,看着天上的大月亮,想起曾祖母给我讲过的神话故事。希望看到那个叫吴刚的大汉砍伐丹桂树的身影,直到槐花落满肩头。这时,会有鸽子在我的头顶上盘旋。
   曾祖母住在一条村子里。每逢小镇的圩日,她便出来赶集,总是带给我很多水果和零食。曾祖母很老了,缠过的小脚走起路来颤悠悠的。一个很慈祥的老人。有时候她会带着我回那条村子里,一路上我伏在她的背上听她轻声地讲着古老的故事。很幸福的童年时光。
   可是有一天,曾祖母去世了。葬礼那天,我看到舅娘戴着黑纱,披头散发,哭得很凄惨。母亲对我说,蓝蓝,曾祖母走了,她再也不会来看你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想曾祖母只是睡着了罢。我听着那歇斯底里的哭声,很担心曾祖母会因此睡得不安稳。
   我跟在送葬的队伍里走着。直到棺材被泥土完全掩盖的那一刻,我心里剧烈地疼痛起来。我意识到曾祖母将永远孤独地躺在这个长满野草的墓地。从那个时候起,我对死亡产生了很深的恐惧和厌恶。
   后来我梦到曾祖母坐在槐树下给我讲故事。醒来后却发觉我怎么也记不起她的脸了,我很害怕。
   再后来我想起童年的时光,脑海中总会有这样一个场景:曾祖母背着我蹒跚地穿过晨曦中那条长满灌木和野草的山路,裤管沾满了草叶上的露珠,额前银白的发丝被晨雾打湿了。在蟋蟀的歌声中,我伏在曾祖母的微驼的背上,听她讲狼外婆的故事。

   二  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诚惶的眼等岁月改变/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人和人在街边道再见......
   那年我十岁,读小学四年级。是个自闭的孩子。我坐在教室里的那个靠窗的位置,总是望着窗外那棵老松树发呆,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直到出现了小乐。
   据说上乐是因为太调皮了,被老师赶出来的,然后我们的班主任收留了他,并安排他坐在最前排。小乐像所有的坏学生一样,扯女同学的辫子,往女生的文具盒里放毛毛虫,或者逃学,打架…….抽屉里经常藏着自制的飞镖或弹弓。
   班上的同学们排斥他,孤立他。有时候看着他孤单的身影,我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可恨。当他忘了带橡皮擦而又求借无门时,我会把我可爱的小猪橡皮擦一声不响地递给他,然后看到他感激的目光。
   后来我发觉他会欺负班上所有的同学,却绝不会欺负我。有人扯我辫子的时候,小乐会站出来保护我,把那些欺负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一个是文静内向的女孩,一个是调皮捣蛋的坏男生,有一天这两个人居然成了好朋友。很不思议的一件事。
   童年的天空似乎蒙着光洁的玻璃纸,滤去了世间的尘埃,一层透明的蓝。
   小乐依旧贪玩,作业老是出错,或者干脆不交。我怕老师批评他,一次又一次地帮他把错误的地方改正过来。很多时候,我们便安静地趴在窗台上看蚂蚁搬家。说很多很多话。小乐告诉我他母亲在他七岁那年抛下他远走他乡,还有那寄人篱下的生活。
   那个夏天刚刚结束的时候我毕业了。那天明晃晃的阳光刺目得令人望而生畏。小乐在我的留言本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我很是感动,一时间也忘了去想永远到底有多远。
   我在那所中学安静地过着日子,小乐没有找过我。后来听说他辍学了,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不务正业。再后来,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见他了。他长高了不少,很瘦,脸色苍白,他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然后我们擦肩而过。
   我们终于成为陌路。一抹悲哀从心底升起,凝成天空中一团一团黑色的乌云,久久不散。我知道,从前那段天很蓝树很绿的日子已经消逝了。
   校道上那棵百年老松树依然静静地站立,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射进来。小乐站在松树下,脸上印着树叶班驳的阴影,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一段属于从前的岁月,伴随着一首老歌。
   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诚惶的眼等岁月改变/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人和人在街边道再见/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你走后依旧的街有着青春依旧的歌/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三、一切始于那个夏天,秋千在晃荡,夏虫在鸣奏。一群年轻的身影在绿茵场上踢球。
   初中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也渗杂着淡淡的忧伤。放学后总是在青石板小巷上迎着夕阳走。那时很喜欢席慕容的诗。总是关上房门,在夕阳绚烂的黄昏捧上一杯香茗,沉迷于五百年前长在佛前的那棵开花的树,和前世在江边采莲的青衣女子。那时候暗恋班上的一个男生,却永远不会说出来。总是在夜色朦胧的夜晚跑到那个男生必经的路旁,看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从我身旁经过……..
   那个夏天,秋千在晃荡,夏虫在鸣奏。我经常和班上的同学在那片草地上踢足球。幸福地挥洒汗水。周围灌木丛生,草长得很茂盛。有一次我们在雨天里比赛,摔倒在泥坑里又爬起来,结果赢了,每个人都沾了一身泥巴站在那里傻笑。
   呵,那段天真的岁月,傻傻的我们。老狼在《恋恋风尘》里唱,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
   有一次,我们逃学到一条偏僻的村子里,帮同学世球割禾。毒辣的太阳直射下来,我脊背上发热、发烫。真正体验到了农民伯伯挥汗如雨的滋味。我一不小心,锋利的镰刀便在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便这样毫无预兆地汩汩流出来,红得刺目,然后凝固了,像梵.高画中那鲜红的颜料,无法稀释。害怕、恐惧与疼痛迫使我的眼泪不停地泛滥开来。
   广荣反应很快,他抓起一把不知名的草叶放进嘴里嚼碎,然后敷在我的伤口上。血,很快便止住了。
   我在清澈的溪水里清洗血迹的时候,仍忍不住头晕目眩。我怕鲜血。
   初三时我进了尖子班,夸张地说一句,课桌上堆积如山的学习资料倒塌下来可以砸死一头牛。资料雪花般纷飞而下,我们习惯性地收下卷子,习惯性地麻木,习惯性地做题。很勤奋的一群好孩子。在讲台上俯视下面,只见一沓沓厚厚的纸张,看不见人的脸。
   中考完后,我把一年中所有的学习资料当废纸卖给收破烂的老伯伯。居然卖了十块钱。那十块钱至今仍压在我的席子底下。作为初三生活的一种悼念。
   席慕容说了,一层是一种挣扎/一层是一种蜕变/而在蓦然回首的痛楚里/频频出现的是你我的年华

   四、我拿起秸木扫帚沙沙地扫着地上的落花,忽然就想起了《红楼梦》里黛玉葬花那一幕。感伤就这样涌了上来。我想,我脚下踩着的是落花的尸体罢。
   那个仲夏,蝉在树上叫嚣。焦灼不安的嘶叫声覆盖了一个暑假。
开学后我仍然呆在那所绿草如茵、树木成林的有着久远历史的中学。学校门口有一条长而窄的羊肠小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金秋十月,成熟的稻穗在风中摇曳,坐在教室里仍可以闻到那种原始的稻谷气息。
   我每天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来到学校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只好推着自行车,一步一个脚印,很艰难地走上斜坡。
   上生物课是最开心的事情。生物老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经常带我们到生物园观察奇花异草,或者动手嫁接树苗。生物园里有很多果树,调皮的男生总是像猴子一样攀上树顶,用手摇几下树枝,那些成熟的果子便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们在树下坐享其成,吃得理直气壮。有一次在树上发现了一条青色的虫子,肥肥嫩嫩的很可爱。我便用一片树叶把农业经济带回了教室。结果是教室里闹得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我得意地想,原来一只虫子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校门口那条羊肠小道上没有路灯,一到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只萤火虫在不远处闪着点点亮光。每次下自修的时候,学生们鱼贯而出,黑乎乎的人头如涌动的潮水。连人带车滚下稻田已不是什么奇闻了。
   我天生对文字很敏感,但是教学像一团烂泥,总也扶不上壁。在这个注重全面发展的年代,我只好乖乖地呆在这所非重点中学里。等待哪一天遇上我的伯乐,并安慰自己,是金子总会闪光。很俗套的一句话。有一次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我的作文,后来我的语文成绩每次都排在第一名。我为了不辜负老师的厚望,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这个纪录。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写一些散文、随笔。有一次母亲无意中看了我那些散落在桌台上的文字,便鼓励我投稿。居然一击即中,后来屡投屡中。然后我疯狂地迷上写作。
   我的同学们成绩大多数处于下游。但我喜欢他们的真诚。为了摆脱枯燥无味的课堂,我们有时候集体逃学到乡村的草垛里玩。嘴里叼着一根草,在微风里惬意地望着斜阳笑。每次学校里举行的文艺晚会,我们都有很精彩的表演,并屡屡获得最高奖项。
   夏天刚刚过去,凤凰树的花朵便开始飘落下来,一地殷红。我拿着秸木扫帚沙沙地扫着地上的落花,忽然就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那一幕。感伤就这样涌了上来。我想,我脚下踩着的是落花的尸体罢。
   我在同一所中学里一呆就是五年。很冗长的五年,但是一晃就过去了。我在这五年里飞快地长大,终于是十八岁了。
   毕业那天,凤凰树又开始落叶了。我想就要离开这个呆了一年的地方了,总得留下些什么吧。操场上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在踢足球,一如当年的我们。那幢女生宿舍中间裂开了几道缝,成了危房。那幢五层的教学楼正一砖一瓦地叠起来。学校正快速地扩建。
   最后我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像什么也无法带走。

   五、整个冬天我都在伤风,一直无法痊愈。我想这是一种感伤的病,就像寂寞一样终生不愈。
   然后我就上大学。我写的文字像盛开在阴暗角落的花朵,散发着颓靡的气息。在这座别人的城市里,我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任那五光十色的霓虹在我的瞳仁里弥散成细碎闪亮的钻石,然后跌成晶莹的泪水。
   安妮宝贝说,水中的蓝色鸢尾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易碎且易逝。我就是那朵水中的鸢尾。我喜欢一切唯美的事物。
关于大学生活,我发觉任何文字都是苍白无力的。我每天都在不停地写文字,把心里零零碎碎的意象拼凑成乱七八糟的文字。我渴望有一个人能读懂它们,但是没有,我等了十九年,一直没有。
   文章里出现得最多的是文学社。我很爱这个地方,也很爱这里的人。但是我们很快要面临一次离别。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我在等待,难免焦灼不安。但是小维一直没有来。他很多天没上文学社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跑出门口,或许是雾气太浓迷蒙了视线,或许是路过的风扬起沙尘挡住了眼睛。世界一片混沌,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经常一个人坐在校门口的花圃上。路旁那排乳白色的荷花灯刺得我的眼睛很痛。黑暗中滋生的寂寞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无边无际地繁衍生息…….我一直在感冒,其实整个冬天我都在伤风,一直无法痊愈。我想这是一种感伤的病,就像寂寞一样终生不愈。
   那棵凤凰树光秃秃的,奇形怪状的树枝在暗夜里显得很突兀。曹丰说,许和走的时候,它开了一次花,思智走的时候也开了一次花。我无法想像,在小维走的那一天,我该如何面对凤凰树下那落了一地的花瓣?
   所以我希望我是骑着帚飞的巫婆,带着胖猫和占卜的水晶球。我用拉丁文念着咒语,啦啦呜,凤凰树永远不许开花!
   如果我的咒语灵验的话,小维就不会走了。
   我读的是师范类学院。去小学见习的时候,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胸前的红领巾飘呀飘的。他们向我敬礼说,老师好。我想这下我是真的长大了。在上数学课的时候,二年级的小学生们争先恐后地举起手回答问题,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站起来,指着歪歪斜斜的数字“8”说,老师,“8”在睡觉。稚嫩的童音牵起久远的回忆,十年前,我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突然就觉得长大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难怪有人说,我的青春疼痛得快要掉出眼泪了。
那些往事是曾经开放或依然开放的花儿。如一场午夜的电影,散场了,然后在岁月的风尘中沉淀,让我们用一生去追忆。
   朴树这个感伤的孩子在唱歌,用他原始朴实的声音回望纯真的年代。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了我的那些花/在我生命中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都已离去在人海茫茫/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辩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吗/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她们都老了吧/她们还在吗/我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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