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落在客厅里的茶几上。茶几上有一台手提电脑,电脑处于休眠状态,屏保不时地在黑色的底色里变换着图案,有时单调,有时复杂。电脑旁有一个笔记本,雪白的纸上,一个大括号旁,潦草地记着几行字,最后一行开头只写了一个字,一支碳素笔歪在空白处,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哽咽在那里。
妻子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擦擦桌子,阳光下,竟有细碎的灰尘在空中乱舞,狂魔一般。
木质茶几的一个犄角旮旯处,竟然掉了一小块漆,妻子心里一惊,手里抹布抖了一下,疑惑地想,这是什么时候掉的?
妻子的脸五官精致,有点苍白,她的身材修长,穿着紧身连衣裙,她是可口可乐体形,只是手指有些粗大。
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响了两下,妻子抬头盯着挂钟,手里的抹布不自觉地搅了几下,拧成一个疙瘩。
门锁转了几下,推门进来一个矮个子,长脸,浓眉,厚嘴唇,眉头微微锁了一下,略显疲惫。
放下拉杆箱,妻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说,回来啦!
丈夫点点头,换上拖鞋,径直进入卧室,打开衣柜。
妻子紧跟几步问道,你要找什么?
丈夫眉头紧锁,并不搭话,只是在柜子里翻动一会儿,找出一件长袖衫,把头套进去。
妻子默默站在一旁,丈夫从她身边走过,并不看她,人走过去了,一句话才硬邦邦地掷过来,南方温度高,北方冷!
妻子下意识地看一眼窗外,阳光正烈。她又摸摸自己裸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转身,她进了儿子的卧室,儿子不在,在学校里,但儿子的体温还在,在书桌的那一摞书里,在那把方方正正的椅子上。正要走出来,就听到厨房里乒乓地响起了碗碟声。
噼里啪啦,柜门开得很响。窸窸窣窣地,像是塑料袋子在卷起。
她緊走几步,心里震震的。
丈夫铁青着脸,把几小袋子杂粮胡乱地搅在一起,“咣当”一下,打开防盗门,“噗”的一声,东西落地。她的心跳了又跳。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夏天杂粮不要生虫子。
她挤出笑来,我知道夏天爱生虫子,所以,每样买的不多,就几块钱,秤小米时,老板多了一下,我想多一点就算了,别麻烦人家再出去了。吃够小米了,好长时间没打开看了,没想到生虫子了。
轰隆轰隆,冰箱打开了,一层一层看过去,从保温到冷冻,冰冷又甩过来,我出差十天,冰箱里的东西一点没少?
我每天经过夜市,一直买新鲜的吃。
妻子还没搭话,丈夫气呼呼地走了,防盗门粗暴地响了一下。
妻子的目光盯在蔬菜柜子上,一卷细长的小葱,斜斜地靠在一角。
防盗门又响了,丈夫拉着脸,走进厨房,手里握着一卷又粗又长的大葱,放进蔬菜柜里。那卷细长的小葱忽然变得局促不安,弱不禁风。
“哗啦”一下,柜门又一次打开,下水管怎么了?
坏了,我自己又换了新的。
冰箱里的东西十天没动,浪费电且不说,这电钱能省出多少新鲜的蔬菜?这笔账你算不出来吗?从一件小事,以小见大,足以推断出你对生活的态度有问题,恶习难改。五年前,你做饭烧坏一个电磁炉,三年前,你熬的阿胶糕,吃了一半,放在窗上,最后长了绿毛。250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丈夫越说越气。对这些恶习如数家珍,喋喋不休。
她盯着他,脸色渐渐红了,又苍白起来。
那一年,她有点气虚,买了阿胶块,自己熬成糕,加上了核桃,熬出来的阿胶糕硬硬的,透着光泽。吃了一段时间,鼻子出血了,她想,一定是吃阿胶吃多了。就停吃了,没想到干硬的阿胶糕竟然会长绿毛?
“哗啦”一下,柜门又打开了,我不是临走告诉你,不要收藏空瓶子、空罐子吗?怎么这里还有一对古怪的杯子?
那是女同事离职给我的礼物。空瓶子是想装调味品之类的。
防盗门又打开了。“咣当”两声脆响,瓷器碎裂的声音。
妻子夺门而出。
阳光萎靡不振的,却依然晃着人的眼。
打车,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
去观海寺。周末观海寺要向市民施腊八粥,那里需要义工。
哦,那可是一个荒凉的地方。打车都打不着。给您我的名片。
哦,谢谢!她说。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依您的条件,应该有私家车吧!现在几乎家家都有私家车了。
没有!
哦?
我丈夫去考驾驶证,科一过了,科二掉了两次,怎么也不想学了,他说,会丢半条命在那里。
哦,学车是不容易,可主要是自己有车方便。真放弃了?
是啊!
你是一个大度的妻子,考驾驶证得三千多元,不多,但也不少,就这么打水漂了?
也谈不上好不好的,只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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