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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路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热度: 14268
罗俊士

  春天又到了,气温转暖,杨树和柳树拼着劲儿吐絮,梨树“扑棱棱”绽放出满眼白晃晃的花朵。梨花瓣落地,依然是白色的。那些落在地上的杨絮柳絮,也是白色的,到处白茫茫的,俨然下了一场薄雪。

  村支书吴大买和村主任吕壮召集村民委员会商议数日,决定硬化街道。既硬化就得高标准,一步到位。具体方案是,适当抬高路面,用白灰粉加黄土三七搅拌,雇压路机轧实,然后用水泥、石子、粗沙搅拌成混凝土,硬化十五厘米厚。整修街道无须村民集资,用的是卖柳树的钱。漳河大堤两旁那些柳树长得很旺,每隔十年就得刨掉栽新的,不然老树就长空了。当然,刨树要经河防管理局同意。

  吕三儿在小卖部得知消息,就让媳妇小霞给吕壮捎话,意思是无论如何,得把施工活儿给自己人,让亲弟弟干。

  不一会儿,吕壮来了。吕三儿正在喝酒,懒得让座,吕壮就那样呆站着,说:“这事,我做不了主。”

  “你是村主任,连这点事也做不了主?谁信?哄吃奶孩子吧。”

  吕壮说:“吴大买也做不了主。”

  “谁做主?镇长?谁能做主我找谁!”

  “村民委员会。”吕壮说罢就走了。

  吕三儿跨进吴家西屋客厅时,见里面坐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吴大买知其来意,让他摆摆想法思路,他不加细想云蒸雾绕胡诌八侃了一通。

  开工那天上午,吕三儿冲到镟土机前,挥手叫道:“停!停!”

  吴大买走过来问:“咋啦?”

  “这活儿谁包下啦?”吕三儿脖颈上的青筋暴老高。

  “我包下啦。”

  “你凭啥?”

  “凭啥?凭我在建筑队干过二十来年,有这方面的经验。”

  “怕是凭你当着一把手吧?”

  “一把手就不能竞标啦?”

  “我不同意!这活儿你就是不能包!”

  “你算老几?起开!”

  吴大买一把揪住吕三儿,狠劲儿摔到路边。吕三儿才站起,又被吴大买摔进胡同。再站起,再摔,朝西南角,吕三儿家那个方向。

  “大买打人啦!大买……”吕三儿尖叫连天。

  又被摔倒。

  “我不是打你,是送你回家。”这会儿,吴大买才想起挽袖子,“叫你钻牛角尖儿!今儿非治治你这个刺儿头不可!拼着我这个一把手不当,也得把街道硬化好!谁想钻空子,没门儿!”

  吕壮方才还在,这会儿不知躲哪个墙旮旯去了。

  几天过去,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开始铺混凝土了,吕壮说:“大买,晚上是不是找人盯着点,别让谁给毁坏了。”

  “不用!有人不是想出毒气吗?撑展了,让他出!”吴大买对着麦克风吼叫,“流沙村全体村民听好喽!关好自家的鸡鸭猪羊牛马驴骡,附带也管好自个儿,会走路的人都应该爱惜路,这个这个……那啥……对不?”

  没人应声,可人人都小心翼翼,不忍伸脚去踩尚未凝固的路面。

  清晨,吕壮开门来到大街上一看,昨天下午刚打好的几十米混凝土路面,被挠筢划拉得不成样子了。吴大买正在指挥匠人用水泥找平。

  吴大买道:“吕主任,去把你弟弟呂三儿那个人精叫来!”

  吕壮支支吾吾,不愿动。

  “我去叫!他能把谁吃了?”一旁看热闹的梁棍儿媳妇说。

  吕三儿晃晃悠悠走过来,张嘴打哈欠,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大买,喊我有事?”吕三儿问。

  “没啥大事。”吴大买说,“就想让你看看返工场面。”

  “你包的活儿,与我何干?”吕三儿说罢,转身欲走。

  “别忙走!”

  吴大买右手一伸,吓得吕三儿连退数步:“你……你想干啥?”

  吴大买说:“施工这段时间,想派你守护路面,包括白天和夜晚。”

  吕三儿定定神:“工钱多少?”

  “一天开你一巴掌,五十块!”

  “管喝酒不?”

  “管!但有一条要求,不得有丝毫损坏,如有损坏,你自个儿负责找平!”

  村口搭起一个工棚,里面有水缸、电热锅和几个旧暖瓶,还有一张旧竹床。吕三儿这个刺儿头,乖乖去工棚里烧开水了。

  入夜,吕三儿转了前街转后街,从后街回来再转前街。突然瞥见一个人从小卖部出来,往灯影这边走几步,倏地转身,抬起脚,要往新打的路面踩。

  “站住!”吕三儿那声高喊,像扔了颗炸雷。

  那人收住脚步,咋呼道:“喊恁大声干吗!我这是试探你操不操心!”

  原来是黑脸李七。

  李七说:“你呀,扔颗甜枣就顺顺溜溜了。”

  这时,梁棍儿媳妇从小卖部出来,去踩那块横架在水泥路面上的松木板,身子一晃,就要摔倒,幸亏两人及时出手,紧紧扶住她。梁棍儿媳妇羞红着脸,却不好说什么,就那样羞羞答答沿过木板,羞羞答答进了自家院门。

  两人对望一眼,会心地哈哈大笑。

  李七说:“听人讲,大买每天晚上犒劳你喝酒,让咱也沾光抿几盅中不?”

  “中啊!”吕三儿说罢就钻进小卖部,赊了两瓶北京牛栏山二锅头。

  李七说:“没菜咋下酒?”

  吕三儿大咧咧地说:“那不有核桃仁、牛肉罐头吗,下酒菜就它俩了!”又补充一句,“把赊账一概记在吴大买名下。”

  到工棚,吸着,吃着,喝着,扯起了新班子。

  李七说:“别瞧大买不吭不哈,成天不见他在大喇叭里吆五喝六,其实他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吕三儿说:“有数个屁!净琢磨他自个儿办地毯厂那事了!”

  李七说:“大买是在忙地毯厂那事,可村里的工作一项也没落下。这不,好多闲散人员进地毯厂干活,个人收入还与日俱增了呐!”

  硬化街道工程完了,吴大买忙忙碌碌个把月,只落下六百来块,不抵一个小工的收入。村委会院墙外有块黑板,老柳树的拍卖价公开,成交额公开,购物购料款逐笔公开,匠人的施工费公开……

  吴大买的威望就是这样不露声色,于不知不觉中树立起来的。

  吕三儿如同秋后的蟋蟀,偶尔叫唤几嗓子,“唧唧唧唧”,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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