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厚梅

　　我和老公结婚12年了。结婚时，我们还是两个刚毕业的穷学生，除了爱情，我们几乎一无所有。12年后，我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当年缺少的，现在几乎都有了，但彼此竟都对婚姻感到了厌倦。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我们终于决定分手。

　　“你有什么最后的要求？”老公问。

　　有什么要求？看着面前即将失去的男人，我想不起来还要什么，就说：“去一趟哈尔滨吧，我们是在那儿相识的，也在那儿结束吧。”

　　老公听了一愣，然后点点头。

　　我们买好了火车票，简单收拾好行李，便踏上了离婚之旅，以此来告别我们12年的婚姻生活。

　　上了火车，我们找到卧铺车厢。两张卧铺，一张上铺，一张下铺。

　　以前，他会主动睡上铺，把下铺留给我。但现在即将不是夫妻了，我主动提出抛硬币来决定。

　　他同意了。

　　结果我输了。拖着疲惫的身子艰难地爬上去，躺在狭窄闷热的上铺，我才知道，睡在下铺是多么舒适。可惜，自己以前没有感觉到。

　　火车到达哈尔滨，已经是次日中午。

　　我们找了一家酒店吃饭。服务员送来菜单，老公点了一道糖醋里脊。

　　我这才想起，这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可他已经差不多3年没吃了。因为我的胃3年前做过手术，不能吃甜食。所以，我们家就再没做过这道菜。他和我去饭店吃饭的时候，也不再点这道菜。此刻，我心里充满了愧疚。

　　一个多星期的“离婚之旅”，我们虽然吃、住、玩都在一起，但彼此都是独立的，自己选自己喜欢吃的，玩自己喜欢玩的。晚上，睡在自己的床上，不考虑对方，不必为对方而改变自己。

　　两人都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

　　但没几天，我们就开始感到被解放后的空虚和孤单。

　　回程的日期到了，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看老公的脸上，也满是惶惑之色；我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源于何方。但我知道，回程，对彼此意味着永远分离，也意味着永远自由。这曾是我俩共同盼望的解脱，但现在，在分离的前夜，他却有些惧怕了。自由和安全是无法同时存在的，你可以选择一个，但不能两个都要。

　　我们默默地上了火车。仍是两张卧铺票，仍是一上一下，但等我用颤抖的手拿出硬币时，老公已爬到了上铺。

　　我仰起头，看到他的两只脚，还有脚上穿的灰色袜子。那还是我给他买的。

　　这一夜，我没有睡，老公也一样。我们两人都醒着，一个在上铺，一个在下铺，中间隔着距离。

　　但是，我们的心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靠得如此近。回到家后，我们仍生活在一起，离婚的事，谁也没有再提。

　　选自《百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