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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有灵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18944
文 刘学刚

榆树

朱耿村有很多植物,开出的花很好看,结出来的果也像花儿一样舒展着美丽的花瓣,特别漂亮。比如棉花,它的花早晨初开时乳白色,到了下午,花瓣粉嫩红润;第二天快要凋谢那会儿,花色红里透紫。棉花结出的果开裂,露出雪白而柔软的棉絮,大朵大朵的,比棉花的花更舒展,更饱满。

  还有一种果实更像花朵的植物,是榆树。榆树的花长什么样子?村里的孩子们大都说不上来。春三月,好看的花、好吃的野菜多得去啦。桃花把春天烧得暖融融的,油菜花把大地照得金灿灿的,樱花把天空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就是长一万只眼也不够看的。荠菜苦菜蒲公英长满沟畔山坡草滩,人有一千只手也挖不完的。谁会留意榆树光秃秃的枝条上那些细微的声响?

  榆树的小枝浅灰色,散漫地长在暗灰色的树干上,看上去和枯枝朽木没什么两样。榆树的花紫色,绿豆粒一般大小,一团一团的,很像枯枝上长出的一丛一丛的小蘑菇。榆树花没有花瓣,哪怕像荠菜那样米粒大的花瓣,也没有。说是花吧,一根根又细又长的花丝更像是绿豆的嫩芽,看着都让人心疼。

  如果一树花儿都是这个样子,那三月的榆树该是多么寂寞,它对果实该有多大的信心。

  朱耿村春天的花朵大都开得娇艳艳的,果实长得慢腾腾的。最典型的要数柿子树。还有桃树、梨树、李树、苹果树,都是这样的。唯独榆树,四月结出一串串花朵般的榆钱儿。一眨眼儿,花的蜜酿成了果的甜。榆钱儿是朱耿村高树低树中最早出现的鲜果。

  不同于其他树木,榆树先结一串串嫩生生的榆钱儿,后长出一片片青绿绿的叶。这是一种多么神奇的树。每一条树枝都瘦瘦的,每一条树枝都挂满了一串串嫩绿的榆钱儿。远远望去,宛如一朵绿云从大地上升腾而起。走近了看,一个个小小的翅果鹅黄嫩绿,圆如铜钱,薄似纸页。春风拂过,满树榆钱儿闪着迷人的光,那哗啦作响的声音尤让人陶醉。村里的老人称榆树为摇钱树。榆钱儿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榆树巧儿。榆树巧儿,我喜欢这个名字,就像榆树细细的花蕊,牵着暖阳的金线,细雨的银线,编织出一树的锦绣;就像长长的小河,细心地给大地刺绣,一针一线春绿秋黄。

  榆钱儿舒展的四月,榆树的四围长满了许多蠢蠢欲动的小手和流着涎水的舌头。榆钱儿是春天的第一道树上蔬菜。二月杏花三月桃,四月里来捋榆钱儿。吃榆钱儿的好时节是清明之前。谁家的房前屋后种着榆树,谁家的榆钱儿又大又甜,我们这些小孩子知道得一清二楚。一个上树摘榆钱儿的男孩子,会成为女孩儿心中顶天立地的人物。

  

  插图:邢安赢

  朱耿村的榆树并不多,可满树榆钱儿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怎么摘也摘不完。许多男孩子在爬到树上的一刹那,觉得自己一下子长高了。男孩子先捋一把榆钱儿塞进嘴里,大口地嚼着,一股鲜嫩清甜的味道从舌尖窜到了脚后跟。树下,许多小脑袋像雨天的水泡儿越聚越多,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树上。男孩子扔下一串串榆钱儿,那些小脑袋以夸张的吧嗒吧嗒的咀嚼声表达对男孩子的感激。

  朱耿村的天空还是那么蔚蓝,田野还是那般的翠绿,村东的小河在阳光下还唱着那首亮闪闪清澈澈的歌。可是,房屋矮了一些,屋顶的烟囱就像从地里冒出的一根春笋;西边的山岭近了一些,它就像一头野兽,挪动着庞大的身躯。获得了一只鸟的视角,男孩子的腰杆儿似有一根树枝在咔吧咔吧生长,却又无法变成一只飞翔的鸟,男孩子的内心涌进了太多的怅惘。

  那些年,我常常一个人去洪沟河南岸摘榆钱儿。河边水汽蒸腾,榆钱儿尤为清鲜香甜。摘榆钱儿的时候,有时连小枝也折下来,搁在小筐里,带回家。母亲乐滋滋地择洗,撒入黄澄澄的玉米面和白花花的细盐,拌匀,放入蒸笼,给我们做香喷喷甜滋滋的榆钱饭吃。我把折来的几串榆钱儿编成美丽的头环,给妹妹戴了一个,给邻家女孩小杏儿戴了一个。看她们花枝乱颤的样子,我开心极了。看她们探出柔软的小舌轻轻咬食一小片榆钱儿的样子,我的心里甜滋滋的。

  小杏儿幼年丧父。我是她最亲近的男子。她看我的时候,总是歪着脑袋,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大海哥,给小羊编一个项圈吧?小羊也喜欢吃榆钱儿。”她的声音像小河的流水一样欢快,透出的是一种甜而清爽的味道。又好像她的声音里伸出一串串榆钱儿,我每天都能摘到。遗憾的是,我读初中那年,小杏儿跟着她的母亲回了母亲的老家,我再也没有见到她。有时傻傻地想,小杏儿戴着美丽的头饰出嫁那天,会不会想起她的那个榆钱儿头环,清新鲜丽的头环。

仙客来

那年十月,我和女儿去青州,上午先看了十里古街,青灰色的城墙,青灰色的民居,有着秋天的深潭一般的内敛、深邃和波澜不惊。下午,去了一个叫黄楼的地方,观看当地花农向我们展示的百花世界的万紫千红。那是花都青州的花博会举办地。现场塞满了花和看花人,高筒靴、超短裙、低胸装来来往往,热闹而绚丽。

  每每回忆那次青州之行,就觉得特别有意思。我们就像蠕动的小虫虫,从古朴苍劲的树干爬上了细嫩翠绿的树梢,闯入花朵的迷宫,和许多人一样,恨不得一头钻进花蕊里,被香气迷醉得晕头转向。

  那个看花的下午,看得最多的是一种叫仙客来的草本花,也买了一盆仙客来。和君子兰一样,仙客来来中国定居比较晚。据周瘦鹃回忆,上世纪二十年代,上海江湾小观园新到一种西方来的好花,花形活像兔子的耳朵。这位爱花成瘾者、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自称种花人的园艺家参考拉丁学名的译音和中国月宫仙兔的传说,给这好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仙客来。这翩跹而至的仙客改变了黄楼农民种植五谷的习惯,他们像生儿育女一样培育着仙客来,尽管在花棚里折腾得弯腰驼背,他们露出的笑容却像花儿一样美丽。从最初的宫灯系列、兔耳系列发展到如今的山峦系列、奇迹系列、旋律系列、山脊系列等,青州仙客来已有一百多个品种。当黄楼种花人描绘仙客来含苞欲放的情景时,我觉得,我目睹了一个童话的诞生:圆头圆脑的球茎上不断地长出心形的叶子,每一片新叶都带着一个花苞,每一个花苞都要蹿出一个仙兔来。

  关于古城青州,我的记忆承载着“西楼”这个著名的宋词品牌,以及李清照在西楼和归来堂前采撷的一朵朵金灿灿的菊花。“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中的西楼即青州的顺河楼。李清照在《一剪梅》这首词中写了南阳河的秋荷。“红藕香残”的荷和“暗香盈袖”的菊其实是两朵清瘦的愁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今的青州建成了东方花都,一座芳香四溢的生活之城。他们视花朵为大自然的恩赐,为仙客。仙客栖居的都是好地方。黄鹤是青松的仙客,凤凰是梧桐的仙客,鸳鸯是碧沼的仙客。

  “来”这个字有气息,有声响,仙客来这名字有些童话故事的味道,可以写成灰姑娘或丑小鸭那样的美丽童话。它的叶看上去非常朴素。叶子很像牵牛花的叶,形如心脏,叶缘有细细的锯齿,叶面是绿的,但长了一些大块的灰色的晕斑(也有白色的),仿佛脸上长有胎记的人坦然地走过大街小巷。一片叶一朵花,有多少其貌不扬的叶,就有多少朵娇艳美丽的花。我当时买了一盆仙客来,显然信任了种花人对仙客来叶子的信任。再说,仙客来是花都的市花,如同《诗经》里的花朵,自有一种文化的气场。我遇见它的时候,它刚好重返童年,几片鲜嫩的叶子如同婴孩一样,从夏天的酣睡中醒来,睁开了清澈的眼眸。就像抱着小时候的女儿,我抱着那盆仙客来,一路颠簸,回到了家,它的生叶开花成为我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那盆仙客来是当年十二月开花的。花开是梦,花落的时候也是梦。在城市的阳台上养花种草,这就是田园梦吧。多识花木少识人,也是我的精神诉求。读德富芦花,他笔下的植物都有名字,有情态,而不是一棵不知名的小花,或者常见却叫不出名的小草。这位“美的百姓”、乡村的旅行者和旁观者,在东京近郊粕谷村过着晴耕雨读的生活,偶尔劳动,读书并在自然中确认自我是每日的功课。我想,我也是一个理想式农民吧,栽培花木,却不必挥汗如雨。地道的农民在劳动之余会凑近洋槐花或豌豆花深深地嗅吗?

  说说那盆仙客来开的花儿吧。十一月初,先有四五个紫红的花葶从叶片中挺出,尔后稍稍下弯,红嫩的花苞亦向下,如少女颔首低眉。花苞的样子很像毛笔头。等到花苞半开,花瓣呈旋转状,像是闪耀着彩虹的喷泉,这花苞依旧是向下的。十二月,仙客来开放,花蕊向下,看上去娇羞可人;突然之间,五个美丽花瓣向上翻卷,向照耀它们的太阳表示虔诚的敬仰,紫红的花色则像幸福的表情一样迷人。反卷的花冠就像竖立的兔子耳朵一样顽皮可爱;又像一簇簇跳跃的篝火,映照着叶斑叶脉格外清晰。因为这大自然奇异的灵感创造的独特花形,仙客来有着一连串的别名:兔耳花、兔子花、篝火花、翻瓣莲、一品冠等。一朵仙客来的花能开一个月之久,是年宵花的一种。

  仙客来还有一个别名,叫“萝卜海棠”,言其心形叶酷似海棠叶,扁圆的球茎又像紫萝卜,很有博物精神。“猪面包”这名字也得名于仙客来的球茎。球茎含有有毒的植物碱。传闻,野猪喜欢将这球茎拱出来当面包吃。不知长嘴獠牙的野猪吃了会怎样。但愿,它轻微地头晕以后,复又啸傲山林。大跃进时期,深谙借物抒情的郭沫若写了《百花齐放》一书,其中有《仙客来》一诗:“请不要说我们是来自外洋,来到中国就成为土生土长。我们衷心地热爱中国人民,他们称呼我们为萝卜海棠。我们和秋海棠原是姊妹行,鲜艳的花瓣反开十分别样。一位姑娘叫我们是兔子花,怕是花瓣和兔子耳朵相像。”

  相比《百花齐放》,周瘦鹃的《花影》尤能呈现花木之美,以及人与花木的深情对视。这位种花人向我们缓慢讲述着如何秋播仙客来,种子在肥土(或黄沙砂)中的深度二分左右,到了夏季休眠期,须遮以芦帘,以避阳光。这位心肠慈悲、学问渊博、胸襟豁达的人身处动荡年代时依旧不执拗不冲突,花木简化了他的人生,丰富了他的内心。客人问:起伏一生,变幻世事,如何看?周先生答:且共赏花。

  在我的仙客来进入它的休眠期以后,我读到了一个美丽的故事。一对青州黄楼的夫妇带着他们的市花仙客来,来到了天蓝地阔的乌鲁木齐,开始了他们的花卉种植。飞越万水千山的仙客来感受到了新疆的好阳光、好土壤、好气候,并像那两个有着好心肠、好技术、好梦想的创业者一样,改变了生长习性,夏天不休眠,无忧无虑地生长,植株挺拔,开出的花又大又艳,成为一个美丽的奇迹。

雪松花

雪松,也叫香柏、塔松,常绿乔木。雪松的叶绿色,细若银针,大枝一针一束,散生;小枝顶端多针一束,簇生。大枝小枝叶繁密,且针叶上覆有一层淡淡的白粉,远望如白雪覆盖,遂叫雪松。

  雪花落在雪松上,也有美丽的形状。雪松伸出一千只针叶的手,采撷雪花。针叶太细小了,兜不住多少雪花的。针叶基部挽留了一些雪花,雪花攒聚成小的雪球,像一群小白兔,呆头呆脑的。灰色的松枝挂了一些雪,就成为琼枝。唐人有诗曰:“虎溪闲月引相过,带雪松枝挂薜萝。”这松枝长在庐山东林寺的树上。如今,庐山雪松众多,唐人所见是否雪松不得而知。我更愿意把这庐山松看作万物的共生之地。雪花在其上敛起翅膀。如长臂猿一般的薜荔在树上开花,恋爱,养育着许多圆头圆脑的小宝宝。女萝灰绿色的披纱自上而下地垂着,轻柔而又飘逸。

  观看雪松,当然是落雪的冬日。松青雪白犹如相互成全的雪菜冬笋,清鲜至极。宋代诗僧释正觉称雪松为“岁寒之容”。不识雪松,怎么会懂得冬天。古今有异的是,古人观看雪松,多去深山古刹;如今多站成闹市的景观树。古代的雪松在千百年的风雪和文人的动情描述中获得了清新清奇的面目。今天的雪松依旧是千年以前的样子,尖塔形,大枝沉稳地平展,小枝谦逊地稍稍下垂;针叶细而尖,从未弯曲,也从未改变自己的颜色。它就站在我们日日走过的路边,但很少有人停下匆匆脚步,细细端详雪松的模样。雪压青松挺且直,雪松在当下的形象被定格了,人们异口同声地喜欢“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泰山顶上的青松是雪松。他们说着泰山、雪松的时候,觉得呼吸顺畅,豪气上涌,仿佛就站在山巅,高出了熟悉的生活和人群。

  我跟在风雪后面,观看了几次雪落雪松的场景。寒风到处乱跑,犹如一群不知疲倦的狗,叼走落叶,撕扯树枝,用刺耳的声音宣扬它们缺少花香、缺少绿色的胜利。雪是温柔而美丽的,就像一个走亲戚的外省女孩,对看见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站得最高的雪松率先得到了它的青睐。它用清甜的气息拨开细密的针叶,温情地爱抚着面容苍老的枝条。就是下小雪吧。雪慢慢地下,针叶密密地缝,把雪松装扮成美丽的圣诞树。大雪也惬意。细的针叶承载不了几片雪的。树枝和簇生叶的基部雪多一些,积聚得多了,就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憋不住了,针叶微微颤抖,枝条稍稍弯曲,积雪就从树上滑落下来,弯曲的枝条又弹回平展的姿势。如此轻巧地弯了又弹,弹了又弯,大雪无法压树顶,哪怕天地之间风雪弥漫。

  可是,很多书写者看不见这些。他们认为大雪覆盖宁折不弯的雪松才叫雪松,这样的雪松才让他们联想到宝塔、哨兵、巨人等形象。你若对他们说,红松黑松油松雪松的枝叶都会极力抖落积雪,他们就嘲讽你躲避困难。你若说雪松也开花结果,而且曲折离奇,他们觉得你在编故事,对你不屑一顾。

  雪松也开花,开在百花后。有一年立冬,落叶别树的时节,我特意去看了针叶茂盛的雪松。那种优雅的树形很有仪式感,苍翠的针叶像是庆祝立冬节燃放的一束束礼花。我用相机镜头拉近高处的枝叶,突然,一些淡绿色的像蚕宝宝一样的东西闯进了我的视野。它们是雪松的雄花。镜头再拉近一些,可以看见雄花表层密布着许多绿色的小孢子叶,孢子叶聚生成,植物学把这描述为“孢子叶球”或“球花”。这种球花常常给人造成松果的错觉。其实,过了一些日子,这些手指状的球花会有奇妙的变化,它们弹奏着松枝的大弦,针叶的小弦,把雪松弹得郁郁苍苍,它们却慢慢变黄,像成熟的豆荚那样开裂,露出金黄的花粉。

  雪松之国黎巴嫩,先知诞生之地。“它就生枝子,结果子,成为佳美的香柏树,各类飞鸟都必宿在其下,就是宿在枝子的荫下”,《圣经》里反复述说的“黎巴嫩的香柏树”就是雪松,如今已是黎巴嫩的国花。黎巴嫩群山之上,雪松的生长姿势就是一种华美的绽放。相比树形,雪松的花儿极为质朴内敛,亦能诠释黎巴嫩人推崇的纯洁和永生。也许有的人并不认可雪松的花,花儿应有牡丹、玫瑰、菊花那样艳丽的花瓣,或者喷发丁香、茉莉、桂花那般浓郁的香气。如果以花色和花香来取舍花朵,世界将变得多么单调乏味。如果一种植物的花儿无法凭借颜色和香气吸引昆虫传粉,而它的家族旺盛千年,这样的繁衍壮大太惊心动魄了。

  看见雪松雄花的次年秋天,一个废弃的工厂大院,我遇见了机缘向我展示的松果,《圣经》里佳美的果子。松果圆鼓鼓的,样子很像鹅蛋,个头也和鹅蛋差不多大。那些宛若神迹一样的绿色松果,在枝叶的烘托下,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沉静安然,如同镶嵌在天幕上的星星。当淡绿色的松果慢慢转为红褐色,它顶部的片片鳞片向外舒张,看上去就像重瓣的茶花。

  如同许多植物自花而果的路径一样,雪松的果是由雌花发育而成的。雌花绿色,也是卵圆形,开在树冠,个头却和玉米粒一般小。若是单纯地描述雪松花果的模样,显然漠视了雪松花的坚韧和执着,以及幸福触手可及却又擦肩而过的悲哀、悲哀中依然敞着心门的天真姿态。从初冬到来年秋天,一颗玉米粒长成大鹅蛋未必称奇,但它的授粉有着无法想象的艰难。我们见到的雪松多是雌雄异株,即使偶有雌雄同株者,雌花犹如高傲的女皇姗姗来迟,比雄花晚开十天左右的时间,且高居短枝顶端,不接受低声下气的雄花的亲吻。更为离奇的是,雄株生长二十年以后才能开花;而它所思慕的雌株还有十年的光阴,才有高贵而自然的冲动。

  诚然,枝条扦插可繁殖,但无法抹煞雪松貌似丑陋的花儿为追求优美之树所作出的种种努力。尤其是强大而有耐心的雄花,以一千朵花一万次的花粉飞舞,才可能在风的鼓动下,完成一次和雌花的幸福的拥吻。更多的时候,雄花凋落,雌花枯萎,而雪松依旧努力地生新枝,发绿叶,凌寒不凋其色,用它的大枝小枝讲述着昔日生机勃勃的原野,用针叶的清晰线条描画着内心的一次次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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