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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记(二)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11454
文 刘向东

借助多种文化的历史想象力

德里克·沃尔科特,生于加勒比海岸圣卢西亚岛,他的作品建立在多元文化背景之上,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

  新世界

  那么在伊甸园之后

  还有什么新奇之物吗?

  哦,有的,第一串汗滴

  使亚当敬畏。

  自那以来,他整个肉体

  便只好浸泡在咸咸的汗水中,

  以感受季节的交替、

  恐惧和丰收;

  快乐尽管来之不易,

  但那至少属于他自己。

  蛇呢?它不会锈死在

  树木盘错的枝丫上。

  蛇羡慕劳作,

  它不会让他孤独。

  他们俩会看着桤木的

  叶子变成银白色,

  看着栎木染黄十月。

  所有的东西都能变成金钱。

  所以当亚当乘坐方舟

  被放逐到我们新伊甸园,

  那被创造的蛇,也盘身舟中

  给他做伴;上帝希望如此。

  亚当心生一念。

  他和蛇共同承担

  伊甸园的丧失,应该有所获得

  于是他们创造了新世界。它看上去还不错。

  (西川 译)

  此诗取材于《圣经》,但却是一支人的赞歌。我们若知道圣经故事,理解起这首诗就相对容易。《圣经》中有关失乐园的故事是这样的:

  上帝创造了万物之后,在第六日造人。他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尘土造出一个人,起名“亚当”(字面的意思是“人”)。上帝将亚当安顿在伊甸乐园里,他允许亚当食用所有树上的果子,只有“善恶树”上的果子除外,若不然,就会丧命。上帝见亚当孤单,就在他入睡时从他身上取出一根肋骨,造成一个女人做他的伴侣。亚当一觉醒来,看见女人非常高兴:“这是我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夫妻二人 ,赤身裸体,天真烂漫,并不觉得羞耻,过着无忧无虑和谐美满的生活。

  在上帝所造的生物之中,蛇是最狡猾的。一天,它对女人说:“善恶树上的果子鲜美异常,吃了也不会死的。上帝所以不让你们吃,是怕你们吃后心眼明亮,知善恶,辨真假,就跟上帝一样智慧了。”女人的心动了,于是吃了一颗禁果,果然鲜美异常,便劝亚当也吃了一颗,食后二人顿时心明眼亮,知善恶,辨真假,而对自己赤裸的身体,羞耻之心顿然而生 。

  当上帝漫步乐园时,他们便藏了起来。这样,上帝知晓了二人偷食禁果的事,他要实施威严的惩罚:引诱人的蛇被罚永世在地上爬行,吃土;女人被罚生育时备受苦痛,对丈夫俯首听命;亚当被罚,“从今以后,土地要给你长出荆棘的蒺藜,你必须终年劳苦,汗流满面,才能从地里得到吃的,勉强维持温饱。这样劳碌终生直到死后归土”。事后,亚当给妻子起名“夏娃”,意谓大地上众生之母。上帝给这对有罪的夫妻做了兽皮衣服,然后将他们逐出伊甸园。这首诗正是从“伊甸园之后”展开的,人离开了神的呵护,开始承担自身的命运了。人会沉浸在悲郁和绝望中吗?生命的历程还会有“新奇之物”吗?——“哦,有的,第一串汗滴,使亚当敬畏。”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力量,虽然他们的肉体浸泡在咸涩的汗水中,他们经历了四季轮转,风霜雨雪,恐惧和丰收。但毕竟不是靠神,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了自己的生活,“快乐尽管来之不易,但那至少属于他自己”。

  蛇呢?它的狡猾是否只代表邪恶,而不同时喻示着对人的智慧和独立感的赞赏?看起来,诗人并不简单认同传统的“圣经释义学”的说法。他写道,“它不会锈死在,树木盘错的枝丫上,蛇羡慕劳作,它不会让他(亚当)孤独”,他们俩会看着美丽神奇的树叶变成洁白的纯银和明丽的金黄色。他们相信劳动会创造生活的必需,“所有的东西都能变成金钱”。

  基于对《圣经》进行诗性的“解释学循环”,诗人认为,亚当是人的泛指,因为下面“方舟”的故事只是亚当的子孙经历的——乘坐的方舟上之所以有蛇与之为伴,是“上帝希望如此”。人理应知善恶,辨真伪,心明眼亮,树立自己的尊严。如果发现的智慧竟被视为禁区,那人还算什么人?人艰辛生存,但是人的价值也正体现在这里。

  诗人将一场旷古的惩罚,变作了人类尊严和价值的伟大揭幕式。人以他的劳动和智慧,创造了大地上的文明,“共同承担,伊甸园的丧失”。诗人肯定了人的尊严和光荣。

  请回望并展望这属于人的新世界吧,让我们与诗人一道高傲地说:“它看上去还不错。”

  德里克.沃尔科特还把荷马史诗中的故事置于自己的想象之中,在古代希腊群岛与现代加勒比海之间架起了一座相通的桥梁——

  这个句子的尽头,雨会开始飘下。

  雨的边线上,是一张帆。

  慢慢地,群岛自帆的视野消失;

  一个种族对港口的信仰

  也驶入了迷雾。

  十年的仗打完了。

  海伦的头发是一片乌云,

  而特洛伊已是烟雨茫茫的海边

  一只盛满白灰的火坑。

  细雨渐密,像竖琴的丝弦。

  一个目光阴沉的男子用手指扣住雨丝,

  把《奥德赛》的第一行轻轻拨响。

  ——《新世界地图之一:群岛》

  (阿九 译)

  全诗以雨开始,又以雨结束,“在这个句子的尽头,雨会开始飘下”。诗人的心绪在这里就被体现出来了。动笔写诗,才刚刚写下第一个句子,象征着感伤和忧愁的“雨”就开始飘落,直到这首诗的结尾,雨依然没有停止并且更加密集了。“雨”这个意象的使用使得全诗贯穿着忧郁而沉重的基调,而灰暗曚昽的细雨边缘,“是一张帆”。帆在这里是什么?

  如果岛屿象征着人们渴望的精神家园,那么“帆”应该代表回家的工具——船。“岛屿”在人们的想象中,常含有一种浪漫的性质,在许多神话中,岛屿也是永生之地。但是由于战争的发生,人们慢慢地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园,所坚守的信仰也渐渐变得迷茫。

  而十年的战争结束后,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美丽的海伦头发上也满是战火纷飞后飘落的灰烬,特洛伊也成了“一只盛满白灰的火坑”,静默在烟雨茫茫的海边,承载着十年战争的回忆和数不清的伤痛。诗人没有用血腥的场面来描绘战争的残酷,而是用“海伦的头发”来写战争带来的后果,真是绝妙的想象,而且在审美的同时也给了读者极大的震撼。

  诗歌结尾继续写雨,而且把雨的形状写得别致而又传神:“竖琴的丝弦”,仿佛让我们看到了细雨的飘落,并感受到了雨丝的紧迫和密集。“一个目光阴沉的男子用手指扣住雨丝,把《奥德赛》的第一行轻轻拨响。”这个目光阴沉的男子是谁?能够拔响《奥德赛》的人也只有盲诗人荷马吧?但这里也是诗人的自比,他要唱出自己的史诗给世人听。而以雨丝作弦,哪里是弹奏诗歌,这分明是在拨动读者心底深处的那一缕柔情。这样诗中就有了画,有了音乐,更有了诗人的情怀。诗人仿佛就站在历史的深处,跨越了辽远的时空,幽幽地看着这一幕壮烈的悲剧,而伟大的盲诗人荷马则站在他想象的顶端。

  虽然这篇《群岛》只是诗人以神话和史诗为题材的众多长诗中的一首短诗,但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们已经能够看出,他把现代加勒比海的精神融进了荷马史诗的框架中,并借助多种文化的历史想象力,得心应手地完成了来自故岛穿越时空的伟大艺术,诗人沃尔科特无愧于一个伟大的称号——加勒比的荷马。

  西川还译过沃尔科特的另一首诗《力量》:

  生命将不断把草叶砸进土里。

  我羡慕这暴力;

  爱情是铁。我羡慕

  碎浪和岩石之间的野蛮的交易,

  它们之间互相理解。

  我甚至可以理解

  奔跑的雄狮与惊惧的雌鹿之间的约定,

  她眼中含有某种对恐怖的默许。

  我将永远不能理解的

  是这只野兽,他写下一切

  并且自诩为生命的核心。

  诗人写这首诗歌的时候,心情一定轻松又欣慰,那是他发现了自然和人间万物内核后的惊奇和欣喜。这也是诗人对生命经历种种恐怖与惊惧后的理解和总结。虽然他下笔很狠,但对万物间的强暴和对抗却充满了惊喜和默许:生长的生命与不断砸进土里的草,相互对抗又互相依赖的碎浪与礁岩,还有恐怖的追逐中找到了平衡和滋味的雄狮与雌鹿,这让他感到一种力量的鼓荡。这力量没有强与弱,或者说强与弱共同构成了这种无形而又永恒的力量,万物就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下,和谐而强健地繁衍与生息。这也是作者内心的节奏,刚健与温馨像音律慢慢地起伏着。同时因洞悉了这永恒的秘密,诗人自己也充满了霸气和强悍,自诩为野兽和生命的核心,而那令自己自豪骄傲的激情和无尽的驱动力让他不断创造并写下这一切。(也有其他版本把结尾理解成自然之力)

  整首诗歌像一组蒙太奇镜头,跳跃简约而又急促劲健。这劲健不是子弹也不是长剑,而是压缩成体积很小的镭,蓄满了炸药和毁灭性的杀伤力。

“直接就是”的诗

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的诗歌是为人生的,不是诗歌沙龙里只适合诗人小圈子互相切磋的晦涩玩意儿。

  从根本的性质上来说,诗歌当然是想象和虚构的世界的艺术,但我们也还是可以区分侧重于存在的具象的诗歌与侧重于虚构的想象的诗歌。诗歌与世界的关系当是隐喻的关系,但我们还是可以区分,“直接就是”的诗歌和象征的诗歌、存在主义的诗歌和现实主义的诗歌。谷川俊太郎的诗歌,是“直接就是”的诗歌,也是感觉的诗歌。

  活着,是谷川俊太郎诗歌的一个基本主题。亚洲20世纪的历史,“活着”被如此强烈地意识到,恐怕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他的几乎所有诗篇,都是带着忧伤来写的。

  诗歌是为人生的,而不是为诗歌的。在谷川俊太郎的诗歌中,现代派、诗歌中的种种主义只是技巧、方法、知识,而不是诗歌本身。

  因为是为人生而写,他的诗歌使人热爱生活,感激生命。

  大人的时间

  孩子过了一周

  会增加一周的伶俐

  孩子一周之内

  能记住五十个新词

  孩子在一周之间

  可以改变自己

  然而大人过了一周

  却还是老样子

  大人在一周之间

  只翻同一本周刊杂志

  一周的时间

  大人只会训斥孩子

  (田原 译,下同)

  有些诗很好,但不必阐释。经常被批评家阐释的诗,未必自动等于好诗,只不过有很大的阐释空间而已。这首《大人的时间》是不需要阐释的好诗。好在哪儿?好在真,有发现,有活力,有生气灌注。面对这样的诗,在“懂”之前,我们已被感动,已感觉到来自脊梁骨和内脏的亲和,已经开始思索自身。

  《树》也是这样:

  看得见憧憬天空的树梢

  却看不见隐藏在土地里的根

  步步逼近地生长

  根 仿佛要紧紧揪住

  浮动在真空里的天体

  那贪婪的指爪看不见

  一生只是为了停留在一个地方

  根继续在寻找着什么呢?

  在繁枝小鸟的歌唱间

  在叶片的随风摇曳间

  在大地灰暗的深处

  它们彼此地纠缠在一起

  或许需要多说几句的,是《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野兽在森林消失的日子

  森林寂静无语 屏住呼吸

  野兽在森林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铺路

  鱼在大海消失的日子

  大海汹涌的波涛是枉然的呻吟

  鱼在大海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修建港口

  孩子在大街上消失的日子

  大街变得更加热闹

  孩子在大街上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建造公园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彼此变得十分相似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相信未来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天空在静静地涌淌着泪水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无知地继续歌唱

  在20世纪50年代初,谷川俊太郎曾写下这样的诗句:“人类在小小的地球上,睡眠,起床,然后劳动,有时想和外星成为好朋友,宇宙人在小小的外星球上,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或许睡沉,或许起床,或许劳动,但有时也想和地球成为好朋友,那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万有引力,是相互吸引孤独的力,宇宙正在倾斜,所以大家彼此寻求相知……(《二十亿光年的孤独》)。这种“孤独”虽不乏忧郁,但骨子里却有一种天真健康的透明感、乐观主义的通向未来的想象力。

  然而,文明史急骤而凶猛的步伐,很快就使诗人的忧郁改变了方向:人类为了实现“科技图腾”“后工业”的贪婪的未来的乌托邦,不惜滥用自己的智慧,使大自然破碎,流血、耗尽。诗人年轻时曾仰望宇宙的视线,现在不得不正视地球上正在发生的更急迫的灾难了。未来主义的图腾的“行话”开始失去魔力,后工业文明所允诺给我们的“美丽新世界”,变成了令人忧虑的难愈的创伤。生存环境的污染、恶化,世界沙漠化的速度,动植物种灭绝的速度,生物链的断裂,资源的匮乏……都在提醒人们觉悟:未来主义的“洪钟”是否同时也是趋赴绝境的丧钟?人破坏了自己与大自然“同一性”的链条,就等于要将自己也连根拔起。要知道,大自然的起诉和审判不是垂直降临的,而是每时每刻细碎、孤寂地以“无声”呜咽着,直到有一天它甚至无力以“无声”的痛苦来呜咽时,我们也就随之一道消亡了。

  诗人是“报警的孩子”,他望着大地、海洋、天空,警醒地摄取了那些“无声”的痛楚信息。“野兽在森林消失的日子,森林寂静无语,屏住呼吸”“鱼在大海消失的日子,大海汹涌的波涛是枉然的呻吟”,“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天空在静静地涌淌着泪水”,……然而,自诩为宇宙精华、万物灵长的人,却蒙昧地“继续相信未来”无知地继续歌唱。

  人类为争取更好的生活环境奋斗,最后走向了它的反面。

  这首诗在平静的语调中压入了十分沉痛的寓意,破碎的大自然的哀愁,与人类僭妄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诗人没有以大声疾呼的方式去宣谕真理,而是以“几何学式的干净和透明”道出内心的痛楚和忧虑。这种安静的声音,与诗人所要表达的“寂静无语”“枉然的呻吟”“静静地涌淌着泪水”的感情也达成了高度和谐。

看似平凡的事物中蕴含了神秘

看似平凡的事物当中,其实蕴含了神秘。诗人就是能够说出这种神秘的人。

  瑞典诗人哈利·马丁松的《尺蠖》是一首以小见大的诗,它貌似来自诗人对动物世界的一次细察,而其中刻画的某些细节却成为人生的生动隐喻。在诗人的笔下,自然界也是一个富有人情的世界。

  在开满花朵的树上

  飘荡着蜜蜂悠扬的合唱。

  瓢虫,一颗装饰树叶的活的珠宝,

  分开绯红的背脊飞去,

  把自己的命运

  交给含着花蕊清香的空气。

  尺蠖爬到叶子边缘,像一个疑问,

  支起两只嫩黄的短足:向叶外荡去,

  向空茫的宇宙寻找栖处。

  风听见了,让树枝靠近它,

  伸出树叶的手,接它过来。

  (李笠 译)

  这首诗先后写了三种小动物:蜜蜂、瓢虫和尺蠖。蜜蜂和瓢虫共同构成第一节,尺蠖独占一节。

  诗中对蜜蜂的描写只有一句,却写得很有质感。也许诗人并没有看到蜜蜂,却真切地听到了它们的合唱,这种合唱自然是指蜜蜂舞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诗人说它们飘荡在开满花朵的树上,巧妙地把听觉与视觉融合在了一起。

  诗中对瓢虫的描写尤其细致,首先把它比成“一颗装饰树叶的活的珠宝”,这不仅表明了瓢虫与树木的依赖与装饰关系,而且揭示了它是一种动态性的存在。接着诗人就对它的动作展开细描,其中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分开”,一个是“交给”。“分开”之所以比“飞”重要,是因为它不仅是“飞”的前提,而且比“飞”更具体:“分开绯红的背脊”赋予展翅这个动作以鲜明的色感,准确地说,是赋予静止的“背脊”以动感。而“交给”则是个虚拟动词,因为事实上并不存在命运的“交给”,只有瓢虫的飞翔,这样写旨在交代瓢虫的方向,或者说是归宿:“含着花蕊清香的空气”,瓢虫向着花蕊飞翔,花蕊散发着清香,因此,瓢虫飞翔在“含着花蕊清香的空气”里。

  以上所写的瓢虫其实是为写尺蠖所做的准备。这个判断的基本依据是诗人写瓢虫时用的是“交给”,而在写尺蠖时用的是“接”,这两个动作无疑形成了一个远距离的回环。就此而言,前面所写的瓢虫可以视为尺蠖的替身,而且这一节也存在着一个和“交给”类似的词“荡”,却写得更加具体。这首诗以尺蠖为名的原因正在于此。在这里,尺蠖其实就是一个人的象征。经过探索和困惑,尺蠖为了找到自己理想的归宿,终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向叶外荡去”。这就像杂技表演中冒险的抛空动作,弄不好会两头落空,然而所幸的是,尺蠖处于一个和善的世界。当尺蠖完成这关键的一跳时,风把附近的树枝吹得离它近些,并让树叶伸出它的手,把尺蠖接到另一个世界。因了自然的仁慈,尺蠖才找到诗性的栖所。此诗在简短的片段中营造出动人心弦的意象,因而令人一见难忘。

  读过此诗,我忽然想起我所见过的“吊死鬼”,也就是马丁松笔下的尺蠖,随手写下《尺蠖:读马丁松同题诗》:

  看你正在桑叶上爬

  退一步,进两步

  到了叶子边缘

  的确如诗人的那个疑问

  像是要向叶外荡去

  向空茫的宇宙寻找栖处

  但是风

  并不让桑枝靠近你

  另一片叶子也懒得伸手接你过去于是你把一根晶亮的丝

  与阳光拧在一起

  让身体悠然垂下来

  游荡着,游荡着,转体,屈身

  你用你的身体架设拱桥

  化作青枝之上的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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