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问号变成了铁钩,钩着诸葛荣光的心悬起来,一刻也放不下。
诸葛荣光的退休生活是平淡的,包括被县里聘来编写文史的时光,翻翻县志、大事记、年鉴以及各种文史资料,走访各种事件的当事人、知情人等。要说难处,倒是岁月渐行渐远,时间尘埃中,以往许多著名事件、著名人物越来越模糊,当事人不断离世,包括知情者也越来越少了。
于是,查阅老干部档案成了寻找线索、启发灵感、引导写作方向的重要途经。翻到一份档案时,诸葛荣光眼睛一亮,急忙认真且有些匆忙地看起来。荣育民,女,1922年6月出生,家庭出身贫农,本人成份农民,文化程度初中,民族汉,工资级别13级,原籍燕山县北河湾村,1939年入党,1940年在北河湾区公所正式脱产。
这份档案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诸葛荣光的母亲——荣育民,一位革命的母亲。关于母亲,诸葛荣光一生都是充满敬慕的,正如他的名字加进母亲姓氏一样。母亲年纪轻轻就成了骑马挎枪,令敌胆寒的游击队长——人称“白马女侠”。母亲任冀东区委妇女联合会主任时,已是正县级干部。
在诸葛荣光的印象中,母亲除整日显得更加忙忙碌碌之外,与其他母亲们并没什么区别。但人们和诸葛荣光都知道母亲是位“高干”,大家说,13级以上的干部是“高干”。
诸葛荣光继续看着母亲档案,也是在这时,他发现了疑问——1955年12月至1958年12月任燕山县副县长;1959年1月至1962年12月任燕山县北河湾镇党委副书记……
从副县长到镇副书记,这是从上到下,从高到低的职务下降,且差得有些悬殊啊!诸葛荣光诧异了,不解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母亲的光环下,诸葛荣光却并非耀眼之人。文化馆职员的经历,伴他多半生的时光,写写画画中散淡着人生。在众人眼中是个无欲仕途争先进位的“闲人”之辈。可无欲仕途,不等于不懂仕途,圈内规则,包括些只能会意不可言传的内规则,诸葛荣光也是心知肚明的。比如,那时县里的正副职上上下下是司空见惯的,工资级别不受影响。也是基于此,母亲任职经历的突兀,便成了他不可逾越的一道坎,一道墙,甚至一座山。
诸葛荣光认真了。他突然感觉到,一生中遇见了一件必须认真的事情。望着墙上母亲的遗像,他说,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尽管你这位“白马女侠”从没讲过。声音在屋内转圈回荡着,声音落下后,他自己竟莫名其妙地笑了。那笑声,似乎是给自己加油。
诸葛荣光忙碌起来,查各种县内资料,只要与干部,尤其是老干部贴边或可能贴边的,他都会找来认真查阅,试图发现蛛丝马迹。每天起早贪晚,打乱了按点上班来下班走的惯有状态。
走访老干部是寻求答案的重要途经,诸葛荣光当然会更加上心。他把健在的老领导,按年龄及工作经历、行业、单位等分成条块,分析与母亲交集的可能性大小,排序后逐一拜访。
几度暑寒,诸葛荣光仍是一筹莫展。查了如山似海般的资料,到了几近难找的境地。老领导采访遍了,有的不止一次,有时仅有的线索火苗般窜起,却又瞬间熄灭。倒是老人们不时驾鹤西去,一年年,甚至一月月地减少着。
诸葛荣光失望着,沮丧着,但希望仍如火花般燎着他。他执着地相信,终会打开谜底。
一日,诸葛荣光翻看一本书时,发现了母亲的名字。书是一位本地文史爱好者著的,其中一篇题目为《高风亮节》的章节中提到了母亲。
文中写道:上世纪60年代初,副县长荣育民主动请缨,到灾情最严重的燕山镇任副书记。她用“高干”的身份和过硬作风,影响、团结干部群众,共渡难关,战胜了三年自然灾害。受到人民群众广泛赞誉。自然灾害过后,荣育民复任副县长。不久,又被提拔(选举)为县长。
文字看完,诸葛荣光泪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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