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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来生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燕 热度: 9983
假如有来生

  清明,清早,弟弟打来电话,已按我的要求,代为上坟、烧纸、补树,并向爸妈报告了我的身体、工作情况。老爸、老妈已走多年,记忆却日渐清晰。清明时节,倍增思念。山远路长,不能祭奠坟前,仙凡两隔,无法承欢膝下,真的特想知道,天国里的老爸老娘啊,你们好吗?

  老爸一生刚烈,战争年代参军四野,从东北打到海南岛,给首长当警卫员,官至连长。腿上一块一直未取出的弹片使他成了荣军、三等残废军人,转业至江西。老爸杀过敌人,枪毙过人,打过不孝子,一生原则公道、刚烈之气始终未泯。回东北后,村里有个大小纠纷,“老郑头”不到场谁说也没用。老爸一到,不必讲多少理,一顿臭骂,做人的道理自在骂中,当事双方无不被骂得心服口服。在老爸的心目中,党是一贯完全正确、极为纯洁的,说不得党有半点毛病。我有时说起一些问题和微词,老爸就会气得呼呼直喘,党怎么有了你们这帮王八羔子!而且真会气得半天不说话,后来我们知道老爸是绝不容许听到对党的半个不字的,再也不在他面前说这个话题了。我知道老爸容不得对党说半个不字的“护短”实在太愚且并无益处,是深深打着“老革命”印记的那个年代的产物,却实实在在不敢有半点不恭,反发自内心地为党有这样极端忠诚的党员而庆幸。

  老爸生活中做事的原则,同样既让我哭笑不得,也更让我极生敬意。那年过春节,三弟的岳父砍了一棵树回家做灯笼杆。老爸是护林员,看到山上新丢了一棵树,在村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中午到亲家家喝小酒,忽然发现了新立的灯笼杆,一问,亲家以为没什么,当然承认了。老爸要按规定罚款,亲家开始以为开玩笑,后来一看老爸动真的,当时就火了,说啥不认罚,吵了起来。老爸气的酒也不喝,气哼哼回家了。我看老爸自己拿钱往罚款本上记,笑说,酒也没喝上,还往里搭钱?老爸也乐了,这王八羔子,还真能欺负我!三弟嘟哝着,实在亲戚,你就不罚不行,还自个往里搭钱。老爸操起笤帚疙瘩就打了过去,骂道:那是人干的事吗?老三的岳父知道这事,拿着罚款亲自来交,又被老爸骂了一通,滚他妈犊子,赶紧回去准备好酒!被骂的亲家后来悄悄告诉三弟,你还真得学学你爸那老东西。

  我的老娘祖籍安徽桐城,八岁读了两年私塾。学些《四书》《五经》《三字经》之类。母亲能大段地背诵四书五经的一些章节,百家姓、三字经更是倒背如流。也学些“描红”,就是毛笔写仿,因而写一手很好的毛笔字。八路军过江的时候,母亲已经十四五岁了,聪明能干,深受南下土改工作队的喜爱,便带着她在村里做些妇女工作。后正式参加革命,随干部培训班离开安徽,至江西,在鹰潭行政公署做秘书工作,二十八岁时,与父亲相识结婚。

  说来,母亲算得上“三从四德”的典范。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母亲给我的印象总是那样贤惠。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全民大饥荒,吃玉米叶、玉米核粉、野菜。我爸妈是退职干部,每月要从粮库领几十斤大米白面,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奢侈和财富。每当村里有大人小孩有病时,老娘总要舀上两碗面或米给人家送去。她对父亲生活上的关心更是无微不至。那时物质匮乏,没钱、没东西。我家却有个硕大的搪瓷缸,那是母亲给父亲做好吃的“小锅”。过年过节,母亲和我们只不过几天就过去了,可父亲的“小锅”里的肉、鱼、蛋等却要吃上一两个月。平时,实在没有菜了的时候,也要有一两块豆腐作为“小锅”中的美味。

  母亲的胆子特小,平时晚上串个门都要找个作伴的。我上中学那年,学校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县的事。一位周姓的同学,家里新买了一辆红星牌自行车。那时一辆新自行车可是绝对稀罕冒尖的事,结果在回家路上被歹徒残忍地杀害了,抢走了自行车。吓得那段时间没人敢上学,学校几乎空了。那天下午,学校演电影,看完电影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天漆黑一片,教室黑洞洞的,我第一次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害怕。正在这时,母亲那熟悉的焦急的呼唤声传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母亲会到这儿来?原来,母亲做着饭,猛抬头看天黑了,我还没回去,一下子慌了。父亲没回来,弟弟们也不在。老娘连灶里的柴都不及灭,竟一个人摸黑走了五六里漆黑的山路摸到学校!我和母亲回到家时,院子里早围满了人,全队的人差不多都来了。邻居大娘责怪说:“你平时胆子小的黑天东西院都不敢走,今天怎么不要命了!”母亲这时才透过一口气说:“唉,当时哪还有什么怕不怕!”那是一种只有母爱才能达到的完全忘我的境界。

  那一年,母亲病了,确诊是克山病,这在当时是一种由黑龙江克山县流传出来的很凶险、死亡率极高的病。街里和后屯已死了几个了。老娘的病还没好,我也病了,发烧三十九度多,不吃东西,只是昏睡。母亲强挣着起来,亲手做了我最喜欢喝的汤。我的病好了,母亲却因此而受凉、劳累,再度病危,大病了一个多月,命虽保住了,却大伤元气。

  几十年来,父爱如山,母爱如水。父母之爱,方式、方法、目标甚至完全不同,但爱之深之切却完全相同。老爸言传身教的是做人,期望我做正直、不屈、出色的男人。老妈的爱则细腻温暖,每一丝烦恼、病痛、不快都会牵着她的心。我这大半生,从政、从商、从军、当记者,经历万千、阅人多多、诱惑多多而未有大错、未失根本,实则得益于父母,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这些年来,我最喜欢唱的歌是《父亲》《母亲》,最动我心的是那句“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曾不止一次让我泪流满面。亲爱的老爸老娘,我也这样央求您——假如有来生,仍求来生!

  实习编辑 刘佩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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