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素材,无非有两种,一种是直接的,是我们亲身经历过,通过自己的观察、聆听、感受获得;一种是间接的,通过阅读和查阅资料所得。
对于积累的素材,我们要会融合、变通。有人说文艺作品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而这个“典型人物”,是作者用典型化方法创造出来的具有独特个性但又有这一群体共性的能反映一定社会本质的艺术形象。
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在《晨报副刊》刊登时,沈雁冰(茅盾)就说“阿Q这人,要在现代社会中去实指出来,是办不到的,但是我读这篇小说的时候,总觉得阿Q这人很是面熟,是啊,他是中国人品性的结晶呀”。涵庐(高一涵)在1926年8月21日《现代评论》第4卷第89期上发表的《闲话》讲过这样的情形:《阿Q正传》一段一段陆续发表的时候,有许多人都栗栗危惧,恐怕以后要骂到他的头上。并且有一位朋友,当我面说,昨日《阿Q正传》上某一段仿佛就是骂他自己。因此便猜疑《阿Q正传》是某人作的,何以呢?因为只有某人知道他这一段私事。……从此疑神疑鬼,凡是《阿Q正传》中所骂的,都以为就是他的隐私;凡是与登载《阿Q正传》的报纸有关系的投稿人,都不免做了他所认为《阿Q正传》的作者的嫌疑犯。等到他打听出来《阿Q正传》的作者名姓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和作者素不相识,因此,才恍然大悟,又逢人声明说不是骂他。看来阿Q一诞生,就引起人们的自我联想。
那么多的人看了《阿Q正传》自动对号入座,就是因为鲁迅先生塑造的阿Q,有着旧中国国民的一种共性。但是,他们如果要找鲁迅先生的麻烦,那肯定落败。因为,鲁迅先生对所占有的素材进行了融合、变通,把多种心理或者行为都安放在阿Q一人身上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笔中情》,那真是国产剧的经典之一。其中书法家“赵旭之”就是集赵孟頫、张旭和王羲之的故事而成。这个艺术形象非常令人喜爱。
我平时比较喜欢传统的戏曲,也比较关注戏人戏事。就说《南天门》(又名《走雪山》)这出戏,京剧、秦腔、晋剧等都搬上了舞台。京剧《南天门》中的曹福,诸多须生名家都演过,如谭鑫培、盖叫天、马连良、周信芳等。名家们在六月天演《南天门》中天寒地冻的情形,能让观众感到阵阵寒意。几位名家都有本领,那就是上台时控制出汗,以防妆容花了,下台后汗才狂泻下来。这是他们在严师指点下,努力练功而成的。当然也有一个故事,说是某个京剧老生暑天演曹福,满头大汗,结果被观众喝了倒彩,有票友还自荐演出。果然,票友演出时就没出汗,原因是他演出前几日就感染了风寒。同时,又有资料显示,各地演出,天津的观众“最不好惹”,他们不仅内行,而且不留情面,好多名家都挨过“叫倒好”。马连良当初演《八大锤》中的王佐,理应是断了左臂,一不小心左右弄反了,于是,倒彩就上来了。
于是,我就想着把这些素材整合起来,写了一篇《戏中寒》。我把文中的名角取名为“马天芳”,那就是马连良、盖叫天和周信芳的合体。地点放在同样是戏码头的青岛。“麒麟童”周信芳因为是我们宁波人,他的家世我比较熟悉,里面穿插了有关知识。文中,马天芳功成名就但为人谦逊,对舞台、观众都有敬畏之心。而票友演曹福的故事我作了变通。原来是他染了风寒,演出时不出汗,我把他改成爱戏成痴,入戏入道,最后,还把“寒”带到了戏外。“寒”是小说的核心元素,“寒”恰恰体现的是票友对艺术的执着和热忱。名角和观众也因为艺术而缔结了真诚的友谊。
我想,有时候不是没有素材,而是缺乏发现素材的眼睛。有了素材,还需要巧妙地融合、剪辑,张冠李戴、移花接木、添油加醋、扩展生发,都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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