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
很多年以后,景谦还能记得时过唱这句歌词的时候,那一束暧昧的舞台灯光打在时过未经铅华的脸上,打湿她抹着嫣红眼影的眼角。
那一年的大一迎新晚会,一曲戏腔不知惊艳了多少时光,又温柔了多少岁月。时过穿着一身华丽的戏服,手中折扇半合,掩去半张涂脂抹粉的面容。
晚会主持人问她:“你为什么选择表演这个?”
时过思索良久,回答:“我忘了。”
主持人一脸戏谑地问道:“你叫时过,有没有遇到过你的境迁?”
这回时过思索更久,道:“我忘了。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总归不会有多么耿耿于怀。”
话落,台下有人惊呼:“景谦,你在干吗!”
时过看过去,露天的礼堂上空飘着许多气球,视线左下方离舞台几米处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画着夸张的小丑妆,时过想,那些气球可能是他放的。
距离不远,可礼堂终究有些嘈杂,时过也听不清那一声到底是“景谦”还是“境迁”,或者是别的。
不过她到底也没有多上心。认识她的人都说时过这个人太过于凉薄了些。
时过下台的时候,看了小丑一眼,化得惨白诡谲的妆容在眼窝处花了一块,看起来更滑稽了。
小丑也在看她,时过想了想,将手中那柄古风折扇给了他。或许小丑只是太热,虽然她也不懂为什么汗湿了的会是眼睛,也不懂就是这么一个凉薄之人怎么会忽然停下了脚步。
时过有个交心的笔友,在这个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时过和这个叫此景谦然的陌生人坚守着鸿雁传书的传统方式。
在时过看来,认识这个笔友纯属上天的安排。一开始是来源于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上面写道——
你好,陌生人,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很喜欢古风的小姑娘,她敏感、患得患失,特别没有安全感,她有个很喜欢的小男孩。小男孩家庭发生了变故,有一天,小男孩家的债主来催债,小姑娘在场,小男孩担心小姑娘被债主盯上,跟小姑娘说不要再来找他了,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她。后来小姑娘再去找小男孩,寒冬腊月里被债主殴打,浇了一盆冰水,发了一场高烧。
故事在这里断了。
时过心想可能是这手写的字太好看了些,也可能是她也喜欢古风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感同身受,毕竟她也高烧过,醒来后脑子就不太灵光了。于是,她提笔写:后来呢?
她看了一眼信封,寄信人叫此景谦然。很古风,是她喜欢的类型。
此景谦然回信:没有后来了,小姑娘忘了小男孩了。
时过回信,点评:未免可惜了些。
迎新晚会那晚,时过失眠了许久,半夜起来写信。
她在信里面叹道:常有疑虑,忧思甚笃。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辗转反侧。
此景谦然的回信很快,仿佛两个人相隔不过一座宿舍楼的距离。他问:那你觉得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可真是深奥,时过想,然后她回道: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没有大喜大悲,一切风平浪静,有两三个要好的朋友,参加了社团,没事逛逛街淘淘宝,就是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可是真的少了点儿什么她又说不出来,偶尔会想要叫出一个人的名字,但是那个名字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肯定有这个人,有这个名字,是跟她休戚相关的。
时过问他小姑娘和小男孩怎么样了。
此景谦然写:小姑娘把与小男孩相关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医生说这是小姑娘潜意识开启的自我保护,以逃避曾被伤害的恐惧,所以小男孩也不敢去打扰小姑娘。
他在最后面写道:挺好的就好了,我走了。如果一定要选择,在忘记与被忘记之间,你还是做那个忘记的人吧,忘了就不会痛了。
时过想了想,将信折起,放在了枕头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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