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胖女孩阿张看不起比纸还要单薄的小凌。
但后来又不得不正视这个女孩。
军训第三天,阿张才注意到这个模样呆呆的女孩——小凌。她是瞪大眼睛、迎风流泪的框架兵,在烈日阳光下可以全然纹丝不动,像一棵树。无论谁误碰到谁,小凌都第一个道歉,一连五排每一个人都习惯了她的低眉顺眼,窄窄的肩膀,勒着最紧的腰带,却没能记清楚她的模样。
久雨乍晴。
汗水痒痒地在脸上划过,把高温的阳光融化进酸涩的眼角。已经站了一下午,阿张胖胖的身子开始侧歪,脚底板软绵绵,像是被灼热的地面煮熟了。
好饿。阿张想着晚上去东食堂挑一个烤包子的窗口,但是紧张的休息时间不允许她这样做,心里痒痒的。对晚饭的遐想牵动四肢摇摆,阿张明显地动了。年轻气盛的女教官厉声呵斥,“站好!所有人再加十分钟军姿。”
阿张侧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另有其人。果然大家都把哀怨的目光投射在不远处的小凌身上,但小凌木桩一样站着,那么安静。
军训结束,偶尔也能在同学们的回忆中听到那次新生入学的不愉快经历,“都是因为五排那个不说话但捣怪的女生,累得我们腰酸背痛。”
可阿张清楚。一场兵荒马乱的嫁祸栽赃使得阿张总避着小凌走,即使恰巧被分配到了同一节心理团辅课,阿张也不愿和小凌并排坐。
学长们别出心裁地为这一届的新生们准备了破冰的小游戏。大家刚踏进校园没多久,彼此并不熟悉,每个人随即分配一个“小天使”,每周都要为自己送上暖心问候;作为“幸运儿”的自己也必须成为他人的“小天使”,把温暖传递下去。阿张抽中了小凌,她好苦恼“送祝福”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她对于小凌的认知几乎空白,阿张心想,如果小天使和幸运儿原本就是相识相知的好朋友,那该有多好。
第一周,阿张苦思冥想无果后决定把命运交给网络,复制粘贴了几条逻辑不通的美文发了出去。班级其他同学的留言给了阿张一些启发,她也顺藤摸瓜地发现可以多观察小凌的衣着穿搭、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
阿张关注了小凌的微博,最初只是潜水观察着她的动向。小凌爱写文字,白天会分享探店的奇妙经历,深夜时会不定时发布写的抒情文字。
“想家,想家乡饭菜的酸甜可口。”10月的某天,半夜11点,小凌在微博发了这样一条文字。
尽管阿张粗枝大叶,擅长口头表达,但不太喜欢沉下心来阅读,也理所当然排斥异类,看不惯安安静静的人。在充当小凌“小天使”的日子里,阿张开始有勇气正视这位与自己迥然不同的女孩了,她的世界是隐蔽又美好的。
阿张开始给小凌留言,“你的文字很有力量,但为什么不大声说出来呢?”小凌过了几个小时后回答,“我的家庭太传统了,这大概是原生家庭的痛吧。”一个来自很远的外省的内向女孩为什么想要逃离自己的家?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小地方的阿张很不理解,接着问,“突然装深沉搞什么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小时候不一样地过?”
“悲观主义总是正确,而乐观主义却可以胜利。”阿张认为小凌之所以爱吃却这样弱,一定是肚子里太多墨水的缘故。
小凌来自南方,吃惯了甜口的她也开始想家。阿张在心中是暗暗挂念起这件事。当在东二餐厅解锁到一家“糖醋里脊”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凌,阿张立刻编辑好一段文字——“推荐给亲爱的幸运儿,食堂开了糖醋里脊窗口,酸酸甜甜,亲测美味!”
因为小天使的祝福都是匿名,班级里很快涌现出一群糖醋里脊爱好者,并且喧嚷着一下课就去排队。小凌看见了祝福,也留言“我的天使是真的天使,谢谢哟”。
这是阿张第一次感受到糖醋里脊的甜蜜,在心间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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