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有很多类型,有的像卫星,围绕着子女运行,保驾护航,像金钟罩铁布衫一样,护持着子女的命运。
而有些父母,自有其轨道运行,子女于他们,不过是一颗逐渐长大的宇宙星辰,星辰长到一定程度了,两个庞大的星体,就不能在一片窄小的星域里运行、冲突,乃至于互相碰撞、炸裂,最终背道而驰。
这就是恒星父母。
一颗星辰的诞生很简单,宇宙那么大,每时每刻,总有一个地方在产生星辰。可是一个人类幼崽的产生,却并不容易,它要诞生一个,名叫“我”的意识。
1994年7月酷暑,一个女婴和当夜的星辰一起出现在了一对成年夫妻的生命里。那就是我,我是森森。听说,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我叫什么”的孩子,往往理智;说“我是什么”的孩子,往往自信。
从幼崽长到一种叫作“七岁八岁狗都嫌”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犯了错,擦干眼泪,父母冲着我再笑一下,我也笑了,以为过去的永远属于星辰,而未来,属于我。当我长到“少年”这个生命状态,每天撕扯着喉咙,在“青春期”的招牌下,哭着应对来自“未来”成人世界的试探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父母这种生物,不是天生的,而是和我一起诞生的,这种守护星辰,也许是卫星式的,也许,与恒星一样,遥不可及。
小小的星体,第一次发现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大家都有为之运转的核心。父母从小教育你,世界不会绕着你转,但你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要绕着什么转。青春期第一次遭遇冷落,父母紧张地去学校找老师,老师委婉透露给其他家长这件事,于是冷落变成孤立。孤独的小小星体被甩出了她以为的轨道,这一年,我十六岁。
我可能只是宇航员落在宇宙空间里的一把扳手。恒星老爹问我,你为什么是扳手,为什么不是圆的。对啊,我为什么不是圆的,和别人一样。于是,我问恒星老妈,我应该是圆的吗?我妈说,不应该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然后恒星老妈转过头,继续自转和公转着,展现出“圆”得不可思议的星辰本体。
24岁的一天,我从梦中惊醒,手机里朋友们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今天约了和她们一起看电影。我去的时候,团子和阿娇已经到了。团子说,她爸爸给她介绍了一个老实的城管。我和阿娇面面相觑,有点儿想劝她不要太着急,团子长得漂亮,性情也好,就是身材有点儿圆润。阿娇爸爸则是相反,不让阿娇太早谈恋爱。阿娇很清秀,成绩也很好,考上的大学是北京一所一本,今年考研了,她的专业就很高端,大概会往学术的路上一路奔驰。蹡蹡到的时候,我们的电影已经开场。电影一结束,她就拉着我们一路讲她工作半年遭遇的“职场阴谋”。她和现任男友已经交往了半年,她的姐姐和爸爸拉着她的小外甥女恰好也在这座商场里逛街,中间过来看了她一眼。
她们的父母是不是恒星父母,我不知道,但我的恒星父母告诫我,工作不好找,生活不易。我冷眼看过去,却还是带着一层暖光滤镜,也许我们都是不同的星体,也许我只是一把扳手,但又也许,会有一个空间站,刚好缺一把扳手。恒星父母自己已经找到了轨道,他们不懂。
我有两个表妹,一个是彗星,一个是小星星。她们也在长大,她们也会有自己的轨道,然后是整片天空,遇到雨天,就会灰暗,遇到晴天,就会闪耀。
恒星父母不会懂得我的星空,也许它一直在下雨,可是云翳之后,是有柔和的月光的,即便此刻不曾照耀天空。
过去属于星辰,未来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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