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罪恶和虚荣心,就是从混进文学圈子里滋生的。
写一篇文章对别人来讲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但像我这样贪慕虚名,下笔无文的人就难说了。
他是我第一个认识的编辑。
我记得很清楚,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像个刚学会打鸣的鸡,用他特有的热情教育了我一通,看也没看就把稿子扔在了桌案上,一脸疲惫地对我说:“放在这儿吧,我会看的。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后给你答复。你也看到了,我桌案上面的稿子已经堆成山了。”墙面上的老式挂钟敲了几下,仿佛在我心里敲响了丧钟,邪恶的想法从那个时候就产生了,我憎恶地看了他一眼。
我摔门而出,立志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成名。
于是,我认识了“伏脱冷”。当然,“伏脱冷”是别人背地里对他的称呼,他好像并不在意别人这么叫他,他是省城的著名作家。
“伏脱冷”让我想入非非,他口气还算温和,让我想想卡尔维诺、契诃夫、巴尔扎克,想不想成为他们那样不朽的人?将来雕像也能被立在某个小广场上。
这就是梦吧。我第一次付给了他一千块。
“伏脱冷”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巴尔扎克就值这点儿钱?被别人知道了简直是人间喜剧。这点儿钱,最多能做一个现代诗人。”
现代诗人?
真是笑话,我不想成为一个现代诗人,“伏脱冷”应该知道我并不想成为一个现代诗人。
“伏脱冷”捋捋胡碴,带我来到了他的书房,很有仪式感地递给了我一本小册子。我看了看,每一个伟大文学家背后都被明码标着价。“伏脱冷”对我说,他嗅觉比较灵敏,捧谁谁就会红。
我对他说,就让我成为卡夫卡吧。我把所有的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差不多有一万块。
结果是让人失望的,“伏脱冷”终究还是“伏脱冷”,他自己不是卡夫卡,我更成不了卡夫卡。他突然得了鼻炎,鼻子不再灵了,欺骗了我不说,对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一场灾难性的屠杀。
只能靠自己,谁也靠不住。
屠杀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我雇佣了杀手江洋,从六月二十号,一直持续到七月底。
当然,还有“伏脱冷”。文学圈一片哗然。
“伏脱冷”是在一个清晨,在公园里遛弯时被杀的。江洋迎面朝他走来,照头就给了他一棒子,力道足能打死一头牛。
还算体面。
文学圈里的名家们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我一个,我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爬上文学家的宝座。可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写什么文章了,每天都有贪慕虚名的人拿着礼品登门拜访,请求我给他们指一条光明的道路。我一手拿着《XX文集》,身边坐着爱文艺的美女,她给我喂着咖啡。
道路还是有的,我擦了一下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文学细胞,他塞进我手里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是银行卡。“味道还算不错,有卡夫卡的味道。”
愿上帝保佑他。
他是谁呢?
一个热爱文学的年轻人?已到暮年的文学爱好者?
总之,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看来,这场杀戮远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但对我来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伴随着某个墙面上挂钟发出感伤的声音,我置身黑暗中,追寻想要的快乐,叮!当!当!钟声响了,仿佛在通往坟墓之门上紧紧叩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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