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伸出一截枯枝。
母亲的一只手和双腿瘫痪了,埋在土一样的被里。
这荒原上有风——母亲呢喃不清的话,微弱、熟悉,像是自言自语,却带着一丝央求的意味,当我握住“枯枝”,母亲便不呢喃了。
伸手一握的简单动作,在时间和数量的叠加之下,我有些不耐烦了。
有时候,任凭那只手在空中抖索,伴以央求的呢喃声。我双手撑脸,充耳不闻,仅仅看着,皮包骨头,关节很大,颜色灰暗,早年给我扎鞋垫、包粘火勺(东北一种食品)时,可不是这样子的。
有一天,病榻上的“风”清醒了。“我喜欢握你的手!”母亲确切地对我说,眼神似乎认出我的样子。
不久,母亲化作青烟。
她飞走了,再不用企求握儿子的手。然而,荒原有记忆,总是在我快要忘记时,兀地伸出一截枯枝。
一个路口,一个小男孩快走几步抓住他母亲的手,“妈妈,我喜欢握你的手。”他仰头看她,一脸喜悦;她低头看他,微笑,眼神温柔。
这个稚嫩的声音多么像小时候的我!我怔住,伫立原地,看着那对母子的背影,渐行渐远。
再来荒原。有风,低声呢喃。
我握住枯枝。
我流泪不止,浇出一头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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