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茹

　　

　　窗内，文弟坐在电脑桌前，盯着屏幕上因网页加载不停转动的小圈圈出神；窗外，阳光肆意、绿树成荫，小鸟和蝉儿在枝头争吵不停。

　　这时，窗边突然冒出两个小脑瓜，大牛和石娃笑嘻嘻的，咧着蛀了虫的大门牙，嘴里嚼着口香糖，手上拿着一大包黄瓜味薯片，扯着嗓子吆喝道：“文弟，别打游戏了，出来玩吧。”

　　“好咧，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早就坐不住了。”文弟一溜烟钻进床底，单手撑地，蹶着屁股，扒出那个早已布满灰尘、瘪了气的足球。

　　“咱们先去小卖部租单车，骑车去足球场。”大牛提议道。

　　“好！正想过把骑单车的瘾呢。”石娃说。

　　文弟、大牛和石娃走在乡间小路上，三人身影成行，小跑，转圈，蹦跳，相互打闹嬉戏，抓一把脚边的野草，拍一下头顶的树杈，摘下一朵小花扔在对方身上，脚趾头用力一踢，石子儿连翻几个跟头滚到好几米开外。

　　文弟有时会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走在水泥地上时，平缓而轻盈，踏踏实实；踩在树林里的枯枝上时，发出脆耳的“啪扎啪扎”声。当然，还是光脚过小河最好玩，清凉的河水从小脚丫流淌而过，脚底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像是在给足底做放松按摩。随着自己脚步的前进，眼前不停移动的景物，这种游走在三维空间的感觉反而让他精神有点恍惚，也许是这种体验太过久违，以至于不敢轻易相信。向前，退后，向左，转右，双脚一前一后，腿随心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骑上自行车，文弟跟在大牛和石娃身后，风儿悄悄地灌进衣领，衣服被填充得鼓鼓的，三个人竟然变得庞大起来，像振翅的老鹰，也像吃多了的胖子。身后的文弟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大牛和石娃闻声扭过头来，看到文弟不但衣服鼓得像巨型的气球，头发也被吹得宛如炸开的鸟窝，他俩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马路上形成了一道三个追风少年欢声笑语的美丽风景线。

　　“居然敢笑我，足球场上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哼！就凭你？得了，拉倒吧。”

　　各种叫嚣、挑衅、不服气更加加速了自行车前进的速度。

　　“传我，传我！”

　　“接住，在你后方。”

　　“稳住啊！”

　　“哎呀，球被抢了。”

　　足球在众人脚下来回穿梭、替换，像快进的录影带，每一幕都精彩。球在前面滚，人在后面追，个个马力十足，汗如雨下，焕发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足球在对方的脚下快速运转前进，旁边围着“虎视眈眈”的对手。

　　这时杀出个大牛，他直接来一个勾脚踢，黑白相间的足球在茵茵绿草上以完美弧线的姿态飞跃、翻转，正翘首以盼着接待它的下一位主人。说时迟那时快，文弟迈开双腿，拳头紧握，身体前倾，箭步向前，目光紧盯足球，耳边的风声呼啸，夹带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只见足球以风火轮的速度“嗖”的一声准确进入球门，留下门网孤寂地晃晃荡荡。

　　“好样的！”有人喊了起来。

　　“不错哦，脚法真厉害！”

　　“一踢值千金！”

　　“哎哟，飞毛腿，你疾步如飞呀！”

　　众人欢呼，赞叹。

　　大牛和石娃一人一只手臂搭在文弟瘦弱的肩膀上，相互用力地推了一下，眼睛里满是欣赏与惊叹，像是拥着一位凯旋的功臣。文弟气喘吁吁，用手袖擦了擦汗，微微弯着腰，双手支撑着因运动而发烫的膝盖，低下头腼腆地笑了。

　　在独自回家的那条小路上，文弟不断观赏自己的双腿，走走停停，拍了拍小腿，看着今天新买的浅蓝色袜子和白色球鞋，心里愈发欢喜，嘴边不自觉地荡起了浅浅的弧形，“疾步如飞。对！疾步如飞，像风一样奔跑。”文弟自言自语，挠了挠后脑勺，弹了弹裤子上的泥巴，傻笑不止。笑着笑着，竟然狂奔起来。看着眼前掠过的一草一木，结实有力的双腿逐渐加快了速度，伴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文弟迎着阳光一路自由奔跑，不知疲倦……

　　“叮咚”，小圈圈消失，信息弹出，网页打开了。一切皆幻觉。

　　电脑幽暗的蓝光一如往常打在苍白的脸上，空洞的眼球浏览着海量但不重要的信息，窗户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四面墙壁是每天面对的风景。外面的阳光探头探脑，小心翼翼透过缝隙轻轻地洒在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