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村口老槐树前停下。小光从车座上跳下来,看树上雀鸟嬉戏。杨永顺从后备厢拎出一个纸箱,过来拉住小光的手向村里走去。小光感觉爸爸的手心很温暖。
“爸爸,为什么不把车开到爷爷家门口?”小光问。
“走几步锻炼身体呀。”杨永顺松开小光的手,停下点了一支香烟。
“噢。”小光说着,抓住爸爸的衣襟。
通往老家的路有五十多米,杨永顺每次回来都把车停在老槐树下。他们沿着水泥路往前走,看路两旁树枝摇曳,抽穗的麦苗在起伏,很惬意。绕过一道弯,一条黑白相间的花狗蹲在一扇铁皮门前,朝他们汪汪狂叫。一个黑脸男人推门出来,低头吼着狗,抬脸看到杨永顺,笑着过来打招呼。
狗见到主人停住叫声,朝小光摇尾巴。杨永顺放下纸箱,给黑脸男人掏烟。
黑脸男人慌忙摸衣袋,犹豫一下又抽出来,说:“哟,大兄弟的烟好,抽你的。”杨永顺说:“永福哥,烟酒不分家,客气啥。”
黑脸男人点着烟,靠近杨永顺,堆着笑脸说:“真是出门遇到贵人呀,正想去你家坐坐。你侄子的事还得靠你操心。”杨永顺说:“想着呢,别客气。”
他们正说着话,有人走过来,扯着嗓门打招呼:“永顺哥回来啦!”杨永顺给他递过一支烟,又给了黑脸男人一支。黑脸男人直摇头。来人接过烟,没有点火,放在鼻子上使劲嗅,嘴里夸赞:“好烟,好烟。”
一阵寒暄后,杨永顺拎起纸箱,领着小光往家走去。爹在大门口吸烟。小光欢跳着扑到爷爷怀里。娘闻声出来,接过纸箱,领着小光进了屋。
爹开始抱怨没带小光妈一块来。杨永顺解释单位加班走不开。说话间,他的手机响了几次,抬脸看看爹,出去接电话。爹脸色有些难看,问:“不在家里吃饭?”杨永顺说:“单位事多。永福哥倒是邀了,推啦。”爹说:“哦,永福来过咱家。孩子的事能办就赶紧办,不能办别难为人家。”杨永顺说:“我心里有数。”
爹让娘炒几盘可口的菜,切了一盘杨永顺带来的猪头肉。小光双手从纸箱里提出一个塑料桶,杨永顺接过来,“咕咚咕咚”给爹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爷爷屋里有玻璃瓶的酒,为啥喝桶里的呀?”小光嘴里菜还没咽下去,望着爸爸问。爷爷笑着没有说话。杨永顺说:“爷爷好这口。”
半杯酒下肚,杨永顺见爹伸手掏烟,连忙递过去一支。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放在桌上,眼睛盯着烟盒问:“自己买的?”杨永顺笑着说:“单位的招待烟。”爹和杨永顺说起家常,很少提及他工作上的事,叮嘱现在不比以前了,要是忙,就不要每个星期天往老家跑。
杨永顺点着头,又给爹递过一支烟,自己抽出一支。爹把香烟放下,伸手把杨永顺嘴里的烟也拿过来,三支香烟并排躺在桌面上。爹掏出自己的香烟,递给杨永顺,说:“要是烟瘾大,吸这个平稳。”
吃完饭,爹说带小光去门市部买糖果,杨永顺知道爹疼爱孙子,没有阻拦。过了很长时间,爹胳肢窝夹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回来了。小光嘴里含着棒棒糖,跟在爷爷身后进了屋。爹坐下,发现桌上放着两条和杨永顺衣袋里一样的香烟,问:“哪来的?”杨永顺说:“永福哥刚走,说要留下办事用。”爹脸色有些沉重,说:“给我吧。”杨永顺说:“不用,我一会儿给他捎家去。”爹没有说话,拿起两条香烟进了里屋。
杨永顺父子临走时,太阳已经偏西。爹递给小光一袋糖果,递给杨永顺一个红色塑料袋,说:“吸烟不是好习惯,这两条烟回去留着自己吸吧。”
杨永顺路过永福家门口,想把香烟退给永福。打开塑料袋,发现是两条爹常吸的烟。他停顿了半刻,又重新包好,带着小光上了车。
杨永顺说:“你不该让爷爷花钱,吃糖对牙齿不好。”小光说:“爷爷给你买烟不用花钱吗?”杨永顺说:“花钱。”小光说:“爸爸,当局长的都吸烟吗?”杨永顺说:“有的抽,大多数不抽。”小光说:“我长大了不吸烟。”杨永顺说:“你是好孩子,爸爸回去戒烟。”
出了村子,杨永顺回头望了望那棵老槐树。夕阳下,汽车在笔直的公路上开得缓慢。小光吃着糖果,按下车窗,伸出稚嫩的小手,风有些凉飕飕的,握着糖块的手心倒觉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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