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静

　　

　　南山梁有几百亩果树。苹果、梨、蜜桃、李子、杏，分成好几个大果园。

　　老魁的果园在山梁的最顶端，最小。再往上，便是斧削刀砍般的万丈悬崖。

　　虽说位置靠上，但承包费也便宜，别人家一亩一千块，他家一亩仅三百块。

　　其实，当年想承包这片果园的人很多，有出五百的，有出八百的，还有出一千的。

　　村委会开会一商量，村支书一锤定音：“就三百包给老魁了！”

　　大家就都不跟老魁争了。谁争，就要犯众怒啦。

　　因为，老魁爸就是为栽南山梁果树而伤的。

　　那年，大队发展副业生产，老魁爸领着专业队开荒栽果树，在往回拉树苗时拖拉机翻下了沟，摔断了腿，至今瘫痪在家。

　　这片果园低价包给了老魁。

　　老魁就有了占了大伙便宜的感觉。

　　得了便宜，不思回报，老魁最恨这样的人。

　　老魁想着回报大家，就把果园视为命根子，终日在果园里忙。

　　春季，他忙着疏花疏果；夏季，他忙着割蒿子压绿肥；秋天，他就睡在窝棚里看果；冬天，他把大雪堆放在果树底下。

　　当秋天的果实下树时，村里每家都得到了一小竹篮苹果，每送一家，老魁就会说：“吃吧，没农药，没化肥，口味好。”

　　大家收下苹果后，都知道老魁没忘了大家。

　　后来，就有了老魁独创的报恩果。

　　老魁的苹果都是老品种“国光”，皮薄色艳，酸甜清脆可口，秋天一下树便被买家抢购一空。

　　老魁去城里订购了一种特殊的纸箱，不大，只10斤装，印着“报恩果”三个大字。

　　苹果熟了，老魁便精选上好的装箱。

　　全村一百多户，一户一箱。

　　大家来果园取果，老魁说：“保存好纸箱，明年好再用。”

　　大家把果拿回家，立即把纸箱腾出来，送到果园。

　　有个别人家不小心，把纸箱损坏了，老魁自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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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依旧送上一箱。

　　老魁承包苹果园两年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别人家的果园从春天开始，就用农药杀虫，不喷洒农药，果树上就爬满了大青虫子。

　　赵武的果园在梁底下，天天背着喷雾器，在树下忙活。

　　老魁问：“咋啦？”

　　赵武答：“招虫子啦。”

　　老魁问：“净看你喷农药了，那梨还能吃吗？”

　　赵武答：“能吃，下几场雨就没事了。”

　　赵武问：“怎么，你家苹果树不招虫子？”

　　老魁点点头，说：“不招。一个虫子影儿也见不到。都两年多了，我一次药也没用过。”

　　老魁想了想，说：“虫子不祸害，就是有时候鸟要叨几口。”

　　说到鸟，老魁突然就沉默了。

　　老魁的果园靠近悬崖，经常有大群的鸟飞来飞去的。

　　这种鸟叫长尾巴翎，跟喜鹊一般大小，灰色羽毛，间有红白道道，尾巴要比喜鹊的长。

　　喜鹊搭窝，长尾巴翎不搭窝，栖息在悬崖缝里。

　　春季，这些长尾巴翎开始孵小鸟，等到夏季，一群一群的小鸟在妈妈的带领下在果树上飞上飞下的。

　　怕这些鸟祸害小苹果，老魁要经常放炮仗，吓唬。

　　它们怕响声。

　　后来，老魁就暗中观察着。

　　这么一观察，老魁后悔得直拍脑袋。鸟是在为他捉害虫啊！

　　春天，他远远地看见鸟在树上啄食着什么，等鸟飞走了，他走过去一看，树干上有一个小洞，空空的。

　　他想，这里面都是虫子的寄生卵，全被鸟儿啄光了。

　　夏天，他静静地躺在树下乘凉，看见了一只大青虫像春蚕一样，把一片叶子吃光，又吃另一片叶子。

　　突然，鸟飞过来，那虫子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深秋时节，树尖上总有那么几个苹果被太阳给先晒红了，很显眼。

　　老魁发现鸟站在树顶上，不时地在红苹果上啄几下。

　　老魁还发现，几乎每棵树都有几个被鸟啄过的红苹果。

　　从此，老魁摘苹果时，每棵树顶都要留下几个最红的，让给鸟吃。

　　他管那些红苹果叫报恩果。

　　鸟儿于他有恩，他自然要回报。

　　不仅如此，他还在果园里种了一小块玉米，一小块高粱，一小块谷子。熟了却不收割。冬天了，鸟儿没地方找食吃，老魁的果园，倒成了鸟儿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