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秃仑·察罕,是窝阔台汗国可汗海都的长女,除了精于骑马、射箭,我的摔跤本领好像是长生天特别给予的。从小到大,都是我把别人扳倒在地,无论对手多么高大魁伟。见过我的人都赞叹我形体健美、容颜精致。人们在说起我时,往往如說一个传奇,不是因为我是公主,而是我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摔跤本领。
眼看我到了适婚年龄,父汗要给我招婿。我提出的条件是摔跤招亲,能胜过我的年轻男子才有资格成为我的丈夫。如果对方被我扳倒,就得送给我一百匹好马。摔跤招亲的消息像风一样在广阔的干草原上流播,远近诸国就有许多贵胄子弟纷至沓来,他们多是马背上的佼佼者,但这有什么用,没有一个不被我摔扑得狼狈不堪。于是,日久,我私人的马匹竟然积攒到了一万多匹,连为我看马的人都抱怨马群过于庞大看不过来。父汗特意让我组织了一支骑兵部队,由我指挥。
我二十岁那年,一个俊美神勇的王子,带着一千匹好马抱着必胜的心态来摔跤。我的父汗和母后都觉得王子是我丈夫的不二人选,指示我不要胜过他。我尊重父汗和母后,就答应了他们。摔跤场设在父汗豪华的宫帐前面,那天,我穿着漂亮的羔绒小袄,在衣饰上跟穿华丽锦袄的王子很般配。
哪知跟王子一对眼神,他那骄傲的神情立时就激发出我的斗志,我把父汗和母后的叮嘱忘到了脑后。跤场上,我跟王子抱持互扑,各欲扑对方于地。我们倾尽全力,移挪脚步,变换抓手,试探虚实……说实话,王子确实是个摔跤高手。我和王子相持着分不出胜负,围观的人都紧张万分。我忽秃仑·察罕无一例战败的辉煌业绩,可不是全凭蛮力得来的,以巧破千斤向来是我最擅长的。王子终于露出一个破绽,被我扑倒在地。四周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叫好声。
王子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一张脸白了红,红了又黑,深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也不向父汗告别,一声不响地丢下他带来的千匹马,领着随从就走了。父汗和母后很生我的气,不再过问我的婚事,可我却不后悔这样做。
父汗每次出征,都会带上我。跟随父汗纵横在亚细亚丰美草原和无边大漠上,汗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战马嘶鸣长空,天山吹下来的冰川风,在骑士们的刀剑上凝成一层冰霜。我是父汗最得力的帮手,在战场上我同父汗并驾齐驱,看准时机,驰突敌阵,擒拿敌酋归献父汗,如鹰捕鸟从不失手。每一场厮杀,我都是这样锐不可挡。父汗因此颁给我只有功绩卓著的男人才能拥有的金令牌,那象征着权力与独特地位,是长生天的授意。
直到遇见绰罗斯氏的阿卜塔忽勒,我终于怦然心动,了然自己的感情所属。阿卜塔忽勒高大帅气,活力沛盈得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阿卜塔忽勒是仇敌派来刺杀我父汗的,被抓住后,他的母亲要求替儿子受罚,他坚决不让母亲替罪。父汗很佩服这对母子,就把阿卜塔忽勒说降并授与军职。阿卜塔忽勒在跟忽必烈的军队作战时受了伤,回到汗营休养。第一眼看到阿卜塔忽勒,我的目光有些移不开,阿卜塔忽勒看到我时,他的脸突然就红了。于是,我没有跟他摔跤,就决定让他做我的夫君了。
反对堂叔忽必烈的父汗跟元朝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止过,父汗在最后一次向祖地都城哈剌和林进军时,遭到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元军的攻击,于是父汗的军队被击退了。宽仁睿智的父汗受伤后救治无效,一代正宗蒙古人的西域领袖,就此憾恨而殁。
由于父汗活着时没有立储,死后儿子们就开始了争位。我的哥哥们唯恐我参与,斥责我是一个女流,应该打理针线活儿。我早已厌倦了杀伐和兄弟内阋,遂把我的军队交给了我看重的异母哥哥斡鲁思,回到了伊犁河与楚河之间,过着简朴的生活,守护着父汗的陵地,不再过问世事。
忽秃仑,蒙语是全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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