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来势汹汹,平日耀武扬威的民团官兵逃出城外,朝天放了几枪,趁着夜色匆匆逃走。
黄毛岭二当家九爷义愤填膺,当即率领兄弟们下山,正面迎敌。
黄毛岭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九爷采取边打边退的方式,他打算把鬼子引入黄毛岭,再和鬼子干上一大仗。
占据着制高点的九爷似乎胜券在握。
然而,九爷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鬼子武器装备精良,战术凶狠,一轮又一轮地用炮火翻犁黄毛岭,一百多号守山弟兄只剩下不到一半,代价惨烈。
九爷率众抵死对抗,愣是把鬼子死死地压制在五百米之外。
傍晚,天空突降大雪,整个黄毛岭像要被冰冻结,冷得人直跳,因为不跳人就冻僵了,而且只能蛙跳,头不能高过战壕,否则就会招来鬼子的子弹。大家跳累了就犯困,一犯困,九爷就上手狠狠地掐,掐得他们一边喊疼,一边咧嘴冲九爷嘿嘿笑。都明白,一旦睡过去,就意味着永远起不来了。
挨到黎明时分,见久攻不下,鬼子竟生退意,开始往山下撤。兄弟们端起枪就要追,九爷阻止,说穷寇莫追。
事后证明,九爷判断正确。鬼子表面是在撤退,实则在下山路口两旁设了埋伏,兄弟们追下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鬼子见九爷这边未中计,悻悻退兵。
黄毛岭的土匪重创鬼子的消息传开,九爷和大当家老疤成了大英雄。跟着民团官兵弃城而逃的县长龟缩了几日,想出一条妙计。他带着几个随从亲临黄毛岭,先是怒骂了民团官兵一通,然后说明来意,请九爷率兵护城,对抗鬼子,许诺自然不少,不外乎官位、金钱。
九爷想了想,痛快应下。
老疤以为九爷被县长的迷魂汤给灌糊涂了,把他拉到一边,责怪道:“老二,你疯了!那狗县长的话你也信!你给他卖命,掉头他就能卖了你!”
九爷笑了:“大当家的,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听说我们刚打败鬼子,民团官兵就回城了,说不定还会趁我们势单力薄时,上山反咬我们一口呢!此时不走,要待何时。大哥放心,我另有打算。”
老疤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你叫我离开黄毛岭,不做土匪,能干什么呢?”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纠集队伍出发了。
说起老疤和九爷,那是有过命交情的。那年,老疤带了几个兄弟下山,在县城进行军火交易时不慎走漏了风声,遭到民团官兵围剿,几个山匪分散逃命。当时九爷正拉着黄包车在街上跑,果断让老疤躲进黄包车,掩护着出了城。
老疤知恩图报,请九爷上黄毛岭坐第二把交椅。
九爷是个能耐人,做事果断有魄力,几个月下来,不仅把帮内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一山的乌合之众更是被他整肃得像正规军,第二把交椅坐得妥妥的。老疤极为得意自己捡了个宝回来,只一事奇怪,九爷不断安排兄弟下山,也不说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但九爷不说,老疤也不去深究。用人不疑,且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下了山,甩开县长一行人后,老疤忍不住问九爷:“老二,我们除了去和鬼子再打上一仗,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九爷听出老疤话里有话,说:“大哥,我們先去棉纺厂避一避,以后再另作打算。放心,棉纺厂的工人里面有一半是黄毛岭的兄弟。”
谜团解开,老疤一把抱住九爷,说:“好,好,听你的!”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老疤临危受命,带队突袭鬼子,不幸中弹,奄奄一息。暗中策应的一个小红军把老疤背回了棉纺厂。
九爷解开老疤身上的血衣查看伤势,却发现他衣兜里揣着一本党章。九爷的手颤抖着,那被血浸透的薄薄的小册子仿佛重如千钧,他几乎拿不起来。
老疤从昏迷中醒来,嘴角动了动:“老二,我想……我想加入共产党,你看,我够条件吗?”
“你完全够条件,大哥……”九爷朝老疤竖起大拇指,泣不成声。一旁的小红军怕老疤没听清,大声补充:“他说你够条件!”
“那……那……我就值了。”老疤面带微笑,渐渐没了呼吸。
老疤的梦圆了,他被追认为共产党员,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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