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 叔
堂叔在大伯的引导下,参加了闽粤赣边纵。他原来当然也是个挑担的,在部队,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机枪手,著名的“白石顶战斗”中,他一个长点射,击毙了国民党保安团的一个副营长,致使这一路敌人仓惶败退。
剿匪战斗结束后,县城举行祝捷大会,万人空巷,人山人海哪。战利品、枪支就堆了三大卡车。为首的一辆,车顶架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趴在那里的机枪手,不是别人,正是俺堂叔。他表情严肃,有熟人叫,没有听见;汗水流淌,不擦;蚊虫叮咬,硬是一动不动。
这年夏天,堂叔回乡,挎一支驳壳枪,枪把上的大红丝绸,飘飘扬扬。
晚饭后,土屋院子里,纳凉,喝茶,聊天。
板凳问:“三狗,你真的是机枪手?”
堂叔哼一声,不响。
板凳说:“鸟铳,你还不如我嘞。”
堂叔冷笑:“鸟铳算什么啊!人民军队是靠鸟铳打天下吗?啊?”
板凳讷讷地说:“三狗,我们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我们一起偷……”
堂叔喝令板凳闭嘴,板凳没有。后来,演变到堂叔挥舞着驳壳枪追赶板凳,还放了两枪。当时在场的青年现在的老人回忆说,三狗的枪法真不是吹的,两枪打下了两个大南瓜,吓得板凳直喊饶命。
本村“八个红小鬼”之一,老革命增叔严肃批评了三狗同志,并致信县委书记。信件的内容,一些老乡亲还记忆犹新:“兹有三狗同志,枪口对准老百姓,要不得!要不得!实在要不得!”
俺堂叔就这样退伍了,回家吃老米。
三 伯
上世纪50年代,省军区刘司令员来我们县视察民兵工作。三伯是县公安局的干部,负责保卫工作。
这天,嘎斯吉普车,爬上当风岭。
刘司令员说,大家歇歇吧。
歇了。闲聊。
刘司令员看到我三伯挎的是“二十响驳壳枪”,笑了,说,县里同志的枪,好,很好,很不错嘛。
三伯回忆,好像是林科长说了,请刘司令员打几枪,您教教我们吧。
刘司令员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转身叫道:
“小张!”
“有!”警卫员小张挺身而出。
“去,把那个牛哈卵敲下来。”
“是!”
牛哈卵是山上的一种野果子,很像牛的卵子,三四指大。
山那边,五六十步远,有一棵树,孤零零挂了一个鲜红的“牛哈卵”。
三伯说了,他的枪法也行,剿匪时,着实露过几手,全闽西地区还是有点名气的。那时,他暗暗想,没有把握,确实没有把握嘛。
“砰——”
小张一枪过去。
没有打中。
“砰!”
“砰!”
接连两枪。
“牛哈卵”摇晃了几下,还是挂在那里。
就有人忍不住笑了,省里来的嘛,正规军嘛。
刘司令员不太高兴了,伸出右手。
满头大汗的小张把驳壳枪递过去。
就在刘司令员触到驳壳枪的瞬间,抬手就是一枪。
“砰——”
“牛哈卵”爆裂。
刘司令员看也不看,说:“走!”
众人在车上连连赞叹,刘司令员,神枪啊神枪,神枪。
刘司令员笑了,老喽,老喽。小张啊,你要在游击队,是不合格的。
涨红了脸的小张又是满头大汗。
刘司令员哈哈大笑,不合格,不合格可以勤学苦练嘛,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嘛。小张,你说是不是啊?当前的民兵工作也应该是这样嘛。同志们说是不是啊?
曾英雄
上世纪70年代某年,解放军某部来到武邑县进行作战演习。带兵首长姓田,是个师长,年轻的老革命。
全师一夜开进武邑山区,鸡犬不惊。
县领导(“革委会”主任)在县宾馆接待了田师长。
上菜。
县领导将一块鸡屁股,热情地夹给田师长。
旁边站立的警卫员,动作彪悍,夺过鸡屁股,扔出窗外。
县领导很尴尬,站起来,连忙解释这是当地待客习俗。
田师长伸出一只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坐下说。
县领导大汗淋漓,重新落座。
参谋长说:“小张,地方同志也是一番好意嘛。你,喝上一大碗,赔个礼,道个歉。”
警卫员立正,倒酒,后退一步,立正,双手持碗,一饮而尽,亮出了碗底。
“好,好,好。”参谋长笑着转向县领导,“我们也喝点吧!”
参谋长说着和县领导干了一杯。
“不过啊,”参谋长慢声慢气地说,“首长负过重伤,饮食卫生还是要特别注意的。保卫首长安全,也是这位小同志的职责嘛。关于这一点,要请地方同志谅解。”
“是,是,是。谅解,谅解。”县领导连连点头。
田师长轻咳一声,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田师长说:“主任同志啊,这次来,想顺便打听一个人,行不行啊?”
县领导说:“行行行。请您指示。”
田师长说:“这个人姓曾,名英雄,是我们部队的老侦察班长。”
“曾英雄?”
“是啊,一级战斗英雄哟。名,是老首长改的。”
“是我们县的吗?”
“没错,闽西武邑人。”
“行行,三天之内,我们一定向首长汇报。”
“好,主任同志,我代表老部队,敬你一杯,谢谢你了。”
田师长站起身,庄重敬酒,坐下时,看了参谋长一眼。
参谋长说:“主任同志啊,部队和地方,事情都很多,我看,大家散了吧。”
酒宴立即散了。
次日下午,曾英雄就被找到了。解放后,曾英雄主动要求回乡,默默无闻,就是一个老农民,现名曾吉祥。县里立即用吉普车把他送到部队临时驻地。县领导亲眼看到,田师长向老曾“啪”地行了一个军礼,接着,两人拥抱在一起,眼圈都红了。
这个田师长,是老曾班长一手带出来的小兵。
老曾班长,是俺的大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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