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都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间出发?”司机看着王小毛说。
王小毛抬头看了司机一眼,合上厚厚的文件夹说:“准备妥了就走吧。”
王小毛起身看了看窗外,大院里静悄悄的,天边暮云四合,霞光照得大地一片通红。这时,叮咚一声短信来了:“到省城后打这个号码,这是应急号,一般人不知道,事情办妥了得请兄弟吃饭哦。”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王小毛笑了笑,连忙回复:“必须的,你和老大都是贵人,此生没齿难忘啊!”
发完短信,王小毛小心翼翼地拿起书柜里昨晚未来得及看完的书,拿出里面夹着的一张银行卡装进口袋。放书的时候,一封信掉了出来。王小毛俯身捡起,一行行稚嫩的字迹映入眼帘,王小毛想起来了,这是一所偏僻山村的小学生李晖寄来的。
信中说他爷爷因患脑梗瘫痪在床,母亲因为忍受不了贫穷而离家出走,在外打工的父亲辞职回家照顾爷爷,却突然查出肺癌晚期,现在家里只有十一岁的小李晖照顾着爷爷和父亲。王小毛想起来了,李晖家是自己包扶的贫困户,上次李晖爷爷住院的时候自己因为要开会派秘书去看过,还给了五千元钱。
王小毛再次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李晖的信,眼眶瞬间变得潮湿,一股愧疚之情从心底升了起来。本来,王小毛打算去看看,可是这段时间传出消息,他将接替即将离任的书记,很快上边就要来考察。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马虎不得。打点完方方面面的关系,现在只剩“老大”家里没去了。下午正在开会时收到大学时上铺的兄弟──现任“老大”秘书的方远发来的短信,说是“老大”晚上在省城的家里秘密举行家宴为老母亲祝寿,这个机会岂能错过?方远还告诉王小毛,知道消息的只有几个人,其中就有王小毛的竞争对手张大兴。其中的利害关系自是不必明说,王小毛就早早结束了下午的会,准备妥当打算趁着夜色赶往省城。
楼下,司机已经发动车子,正在等他。王小毛咬咬嘴唇,把那封信再次夹进书里,拿起包迅速下楼。车子快速驶出政府大院,融入滚滚的车流之中。拐过县医院门口的时候,王小毛看到围了一圈人,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做成的牌子,旁边的凉席上摊着一床破被子,一个男人正蜷缩在被子里昏睡。王小毛按下车窗,看见牌子上写着:“捐款10元模仿动物爬行一次,捐50元钻裆一次,捐20万元为父亲交住院费者,本人愿意今生做你的儿子,随你姓……”是李晖!
“又是骗钱的!”司机嘟哝了一句。
王小毛说:“停车!”
司机不解地看了王小毛一眼,停下了车子。
王小毛下了车,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县长来了!”
顿时,人们齐刷刷地看着王小毛。王小毛弯腰扶起李晖,接过李晖手里的牌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围观的人群说:“请大家放心,这个孩子交给我了。”
人们将信将疑,不愿离去。
“大家搭把手,把孩子的父亲抬到我车上,我送他去省城最好的医院。”王小毛说。
人们一下子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和司机一起把李晖的父亲抬上车。王小毛又给县医院院长打电话,安排了医护人员。
看着车子缓缓启动,人群才慢慢散去。
把李晖的父亲送进省人民医院,王小毛拍拍李晖的头说:“别怕孩子,有王伯伯在。”
李晖抬头看了王小毛一眼,眼泪顺着黝黑的脸皮滚了下来。王小毛掏出口袋里的银行卡放在李晖手上,然后蹲下身子抱了抱李晖说:“伯伯给你承担一切费用,不用你给我当儿子。不,你就是伯伯的儿子,不过不用你随伯伯姓。”说完,王小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王小毛示意司机开车返回,司机看了王小毛一眼说:“您的事情不办了?”
王小毛摇摇头说:“先回吧。”
路上,王小毛翻开手机短信,全是方远发的。方远在短信里说:兄弟,咋还没到呢?我跟“老大”说了你要来,“老大”很开心,他一直欣赏你呢。方远最后一条短信说:兄弟,张大兴和“老大”正聊得热火,如果有事你也给我说一声啊,我替你跟“老大”解释一下,这么好的机会,别让“老大”失望。
王小毛苦笑,給方远回了短信十分抱歉,路上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赶过来,让你为兄弟操心了,原谅我。然后,王小毛一条一条删除了短信,靠在座位上打起盹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接着是一个声音传来:“明天考察组就来了,据说考察对象是张大兴。”王小毛平静地说:“知道了,按正常程序接待。”
这一晚,王小毛躺在床上,又看了一遍李晖写给他的信,失眠突然好了,睡得十分踏实,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选自《小说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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