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霞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清洁工。

　　这很让人质疑：他一个硕士生，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儿呢。

　　他笑了笑，说了他的遭遇：大学毕业时，大学毕业生牛毛一样遍布各个角落。那时硕士生还是挺红火的。于是他咬咬牙决定，即便是半工半读，也要熬个硕士出来。他家境一般，必须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等他熬出硕士生，外面的世界又变了。各大招聘场，他看到那一张张招聘桌上满满当当的博士生硕士生简历时，心就凉了。

　　以致有一家招聘单位的人事主管问他，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应聘清洁工。

　　他知道这家单位，是在这个行业中的翘楚企业，是他梦寐以求想进的单位。他明白，除了这个清洁工岗位外，其他的，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胜任。

　　人事主管很职业地朝他微笑着，他明白意味着什么。他今天已经收到了太多这样的微笑了。

　　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儿突然拍了拍人事主管的肩膀。老头儿问他，小伙子，其实做清潔工也没那么简单，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个岗位吗？

　　他说，完全可以。他第一次那么平静地谈了他的家庭，他的儿时。父亲常年在外，母亲身体不好，他七岁学会了在家打扫卫生。

　　老头儿很认真地听他讲完，说，你可以来试试，但即便你是硕士生，我们也只能给你一份清洁工的工资。老头儿还说，你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内，我们随时都可以与你解聘。

　　他说，那完全可以。

　　他成了这家公司一名普通的清洁工。朋友们都说他疯了。

　　从当清洁工第一天起，他就觉得这活儿确实不好干。这不像自己在家里做清洁卫生那样简单，这里的要求非常高，要做到一尘不染，消除所有角落的灰尘。一天至少要打扫三次。

　　他虚心求教于同样打扫卫生的阿姨。那位阿姨如他母亲那样的年纪，也如她母亲那样可亲。阿姨很认真地教他打扫卫生的一个个要点。他也很认真地听，认真在脑子里做记录。

　　在他做满一个月的时候，一个同事找到他，说有个问题要请教他。他放下手中的活儿就去了。他很快帮同事处理完，又去继续做他的清洁工作。

　　在满第二个月时，人事主管找到他，说，鉴于他打扫卫生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可能要在近期考虑为他转正，签三年的合同。也就是说，他在未来三年内，可以一直担任这家公司的清洁工。

　　人事主管告诉他，你自己要考虑好，我们也并不想让你在这里被埋没了。他很平静地点着头。他一如既往地做好他的清洁工作，没有丝毫的懈怠。

　　那一天，他还在兢兢业业地忙着清扫时，人事主管找到他，正式通知他要和他签合同。他很认真地去洗了把手，进了人事主管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他看到了那个招聘会上的老头儿。人事主管恭敬地站在老头儿身后。人事经理给他介绍，这是企业的创始人，也是现在的董事长。

　　老头儿朝他微笑，说，小伙子，这个合同一签，你就走不掉了。他说，既来之则安之，我更希望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当他摊开那份合同时，愣了。他看到了一份他梦寐以求的岗位。他顿时明白了，不自觉地站起身，朝老头儿鞠了个躬，说，谢谢您！

　　老头儿笑了，说你该感谢你自己，是你的坦然、平静、随遇而安让我认识到你的才能。

　　选自《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