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新

　　分别近10年，另外3个人终于被4号床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所打动，4个人从不同的城市聚到了一起。大学4年，他们一直住同一个宿舍，也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直到毕业前夕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毕业后他们再没联系过。

　　就要毕业的时候，1号床遭窃，1500块钱不翼而飞。1号床不想把事情闹大，大家毕竟亲兄弟一样朝夕相处了4年。1号床把另外3个同屋叫到一起，把自己丢钱的事说了，希望有人主动承认并把钱交出来。不管是谁，只要承认了，往后大家还是好同学、好兄弟。1号床说。但3个人都坚决地摇了摇头。这让1号床有点生气，就把这事报告了学校。校方与除1号床之外的3个人分别谈了话，没有结果，然后就做出一个决定：如果没人承认，就扣压3个人的毕业证，直到事情水落石出。那时候，2号床已经被自己家乡的城市录取为公务员，3号床也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工作，他们都急着拿到毕业证去单位报到。1号床也打算回家乡发展，那1500块钱就是家里给他寄的路费。4号床家在本市，工作虽还没落实，但找工作也不能没有毕业证。2号床和3号床就找到4号床，让4号床承认钱是自己偷的，而那1500块钱则由2号床和3号床共同负担，这样大家就都可以拿到毕业证了。2号床和3号床还向4号床保证，他们决不让校方把这事透露给别的同学。4号床考虑再三后同意了，向校方承认了“错误”，并把由2号床和3号床凑起来的1500块钱交给了校方。之后，他们拿到毕业证就各奔前程了。

　　聚会地点是一家酒店。酒喝到半程，4号床突然泪流满面。他说快10年了，该还我一个清白了。这10年“小偷”的身份一直像个包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有时候夜里一觉醒来想起这事，我会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2号床和3号床面面相觑。2号床说，你怎么还记着这事？我早已经忘了。3号床也说，是呀，当时不是为了毕业证吗？谁也没真的把你当小偷。

　　4号床说，忘了？我怎么能忘得了呢？然后他讲了一个故事。

　　4号床是一名记者，每年都要去全国各地采访。有一次他去一个城市，那个城市是他们班同学最集中的地方，男女同学共有6人。没下火车他就给一个最要好的同学打电话，让他通知所有的同学大家聚一聚。他在酒店等了很久，最终只有一名女同学去了。开始他以为同学们忙没在意，就与那位女同学一起喝酒聊天。后来那个女同学问他，毕业的时候那“一念之差”是怎么发生的，并暗示，别的同学之所以没来，并不是因为忙，而是不想与一个“贼”共进晚餐——他“偷”同学钱的事当时并没保住秘密。从此以后，他每到一个城市出差，都希望见见同学，可一想到自己“小偷”的身份就没了勇气……故事讲完，4号床已是泣不成声。

　　2号床和3号床深感对不起4号床，可他们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在这时，他们看见1号床也流泪了。1号床从座位上慢慢地站起来走到4号床跟前，拉起4号床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哭得甚至比4号床还痛。

　　很久，1号床才控制住自己。他说在来之前你们没收到我的信吗？我是从同学那里好不容易一个个打听清楚你们的地址的。

　　2号床和3号床再次面面相觑，然后几乎异口同声说，没收到哇！

　　4号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信？刚才我从报社出来的时候，传达室交给我一封信，因为开着车当时没顾得上看。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扯开信封取出信瓤看起来。

　　信果然是1号床写的：……快10年了，这10年我一天也没安宁过。那件事像个沉重的包袱紧紧地压在我身上，越背越沉，我不想再背下去了。有时候做梦遇见你们，我都不敢看你们的眼睛……毕业后我乘上了回家的火车，后来想吸烟发现身上没带，就在行李中翻找。当我翻动袜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了那“失踪”的1500块钱，在那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懊悔得要死！后来我抓起手机打算给你们每个人都打个电话，告诉你们钱找到了，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我还想给学校打个电话，说我丢钱只是个误会……可后来我又犹豫了，我不敢面对因为自己的过失给你们造成的傷害，我不想失去你们的友谊，甚至不想让那意外到手的1500块钱得而复失。简直就是魔鬼作祟，最终我放下了电话……以后的近10年中，我很多次都想把真相告诉你们，可时间越久我越不敢面对那个事实。上帝，让我去死吧，只有如此我才能得到解脱……

　　信从4号床手里传到2号床手里，又传到3号床手里，后来4个人就紧紧相拥在一起。

　　选自《佛山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