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

　　去黑龙江的一个山区小城采风，那儿的山水别有一番情趣。

　　那天，我们登上一座小山的顶峰，浩荡的长风之中，满山的石头静默地矗立着。我们在一堆乱石旁边合影留念，这时，手持相机的小王忽然停了下来，向我们身后望去。

　　我们也回头望去，只见在石堆的另一边，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在搬石头。我们走过去，看见那个小男孩把石块搬到不远处的悬崖边，然后扔进山涧里。他就这样不停地来回跑着，很快便满头大汗。

　　我们感到奇怪，就问他：“小朋友，你在玩什么呢？”

　　他抬头看了看我们，说：“扔石头呗！要是你们照完相了，那就赶快下山去吧。”

　　我们互相看了看，觉得这个小孩很反常，问：“你能告诉我们你为啥要不停地扔石头吗？”

　　小男孩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说：“山下有一条废弃的隧道，你们知道吗？”我们点点头，上山前我们看到了。

　　男孩接着说：“隧道塌了，我爸爸被埋在里面了。都怨我！他把手表落在隧道里面了，他答应过我，那块手表以后要送给我的，我就让他回去找，谁知隧道就在那时塌了……”

　　山顶上一片沉寂，过了良久，我问他：“你每天都来扔石头，是想把你爸爸挖出来吗？”

　　小男孩摇摇头，说：“爸爸是挖不出来了！我看见别人的坟都那么矮，可我爸爸身上却有这么大一座山，我怕他太累了，我扔下去一块石头，爸爸就能轻松一些。你们快下去吧，我爸爸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不知是谁带的头，我们都搬起石头，往悬崖下扔去。

　　小男孩看着我们，终于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我家附近有一个擦皮鞋的大嫂，她每天都在那儿给人家擦鞋，以赚取微薄的收入。她丈夫是捡垃圾收破烂的，每天骑着一辆三轮车风里来雨里去。

　　他们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女儿，那个大嫂经常提起女儿，说女儿学习特别努力，一直是年级前三名。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是的，即使生活在最底层，也有自己的骄傲。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一个小女孩正坐在街口擦皮鞋，而那个大嫂悠闲地坐在后面的墙根下晒太阳，小女孩红扑扑的脸上淌满了汗水。我走到大嫂身边，她指了指小女孩，对我说：“这就是我闺女。”我心里微微有些愤怒，这么小的孩子，母亲就忍心让她出来干活儿，真是被金钱迷了眼。我无语，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感慨万千。

　　空闲的时候，小女孩跑过来，递给妈妈一个大茶缸，让妈妈喝水。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不好好学习，怎么跑到这儿来干活儿？”

　　女孩甜甜一笑，说：“这是第一次呢。平时我妈不让我来，今天是周日，也是我妈的生日，我没啥礼物送给她，替她擦一天鞋，就当做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吧。”

　　我的心被一種温暖的力量击中。我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轻声说：“好孩子。”

　　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感觉。最平凡的人们总是带给我最深的感动，这个小小的女孩，她让我看到了生命中最美的花朵。

　　选自《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