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冰

　　我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这家策划公司,三年没挪过窝儿。最近有个消息,说老总要去另一个城市创建分公司,要找一个得力的人接替他。同事们私下里就互相打趣,说我也是内定人选之一,我一笑了之。

　　大家都瞄着那个位置,但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那个位置差不多已经有了人选,是策划天才高雪峰。他一来我们公司,就以他过人的天赋、非凡的创意,做了几单让大家瞠目结舌、望尘莫及的大业务,老总的位置,非他莫属。

　　这天早上,我早早就来上班了,因为今天有一笔生意要谈。这单业务的策划方案是我做的,今天就要正式跟客户签合同。我估计老总已收拾好就准备出发,顺手一摸桌上却摸了个空,再一看,头顿时就大了──我的公文包不见了!公文包里都是很重要的东西,有记事本,有各种文件,最要命的,是有今天要用的策划方案和合同书。

　　我疯了一样在办公室里翻找,可一无所获,我想,可能是丢在出租车上了。这时,老总在外面叫我出发,我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而这正好是我们的车程,剩下的时间,甚至连打开电脑的空余都没有。而且,这事一定不能让老总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知道我把公文包弄丢了,后果就不用说了。

　　我硬着头皮跟上老总,边走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请出租车司机把公文包送来?根本不可能,何况还不知道会不会是忘在了出租车上呢!别的东西丢了就算了,但目前必须立即补救的是策划方案和合同。坐到车上,我已经想出了办法──在签和同之前,我有40分钟的时间来讲解策划方案,而现在我只有脱稿讲出来,然后,找一个同事把策划方案和合同打印一份给我送过来。这是惟一的办法了。

　　我立即编了一条短信发给我一个同事,让她把我电脑里的策划方案和合同打印一份给我送来。我在做这些的时候,还得应付老总的提问,他问我准备好没有,我说都准备好了。

　　上了谈判桌,所有人都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纸和笔,只有我面前空空如也。我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因为我要背出那长达一万多字的策划方案,虽然那一万多字都是我亲笔写出来的,但我还没尝试过背下那些内容,可我现在别无选择。

　　我讲了一段话之后,对方一个副总发现了问题,他问我:“你的策划方案呢?”

　　“在我脑子里。”我微笑着说,“我今天决定脱稿把我们的策划方案讲出来,表示我们对这单业务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也许是他的疑问激发了我的思维,我口若悬河,妙语如珠,谈判桌上一改往日的沉闷,变得活跃轻松起来。在我快讲完时,我看到同事的身影在外面闪现,然后我身边的一个同事出去了,拿来了新打印的策划方案和合同,我的心终于落下来。

　　合同顺利签了。中午的宴会上,对方的老总特意走到我和老总面前,向我敬酒。他说:“你知道吗?我们本来想给你们再压压价的,因为另一家公司做的策划也不错,而且报价比你们低三成。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的价格,我们就会找他们。但是你今天精彩的陈述打动了我,那一万多字你能一点不差地背下来,说明你对工作非常尽心。”

　　宴会结束,我和老总一行坐车回去。老总在口袋里摸了摸,递给我一串钥匙,说:“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你明天就可以搬过来了。”

　　我愣住了,老总嘉许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就是公司总经理的接任者。”

　　我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杰出的表现。”

　　“可我──”我忍不住说出了实话,“这真是阴差阳错,总经理,您不知道,我今天能这样,都是被逼的,是因为我的公文包突然丢了。”

　　“不!你的公文包没丢!”老总指了指我的胸口,说,“你的公文包一直在你心里,能把公文包装在心里的人,就是个了不起的人,就是做大事的人。”

　　说着,他从座位底下拿出了一样东西,居然是我的公文包。他说,今天早上他路过我的办公室,见我不注意,顺手就拿走了我的公文包,是有意考验我的应对能力。

　　后来我才知道,老总的这个考验方法来源于策划天才高雪峰。前几天,老总正想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高雪峰的时候,高雪峰的公文包忽然丢了,他立即面色苍白,两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了……

　　老总说:“高雪峰只是个很优秀的业务员,但你却是个很优秀的老总。”

　　选自《绝妙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