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白一名上京赶考,长长的路上,一匹骡子,一箱书。对了,外加一把伞和一个仆人。走到直隶一家小店,白一名就病倒了。当然,病,也不是真病,是假装的,原因很简单,那家小店的店主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叫芸娘。
白一名爱上了芸娘。
白一名借口有病,在小店一住就是几个月,病好了,也不愿意走,一来二去,两人蚂蝗缠了鹭鸶脚分不开了。
每天,白一名画画,芸娘就站在旁边,拿一盏茶,愣愣的,不是望画,而是望白一名。望那方方正正的脸,还有一片阳光,落在白一名的眉宇上,亮亮的。
白一名回头,芸娘忙低下头,然后又左右顾盼。
白一名很油滑地笑,那种笑最能勾起女孩心中的涟漪,问;“望什么呢,傻傻的?”
芸娘脸就红了,桃花瓣瓣,说:“你画的真好!”
“是我的画好呢?还是人好呢?”白一名翘起嘴角,那笑,顽皮而多情,迷死了人。
芸娘脸更红了,骂声“贫嘴”,辫子一甩,跑了。
芸娘做得好鸡汤,用鲜蘑菇炖的,上面放着几段葱花,揭开盖子,一股清香,直透脑门。芸娘偷偷拿来,让白一名喝,一双纤纤小手,捧一个瓷碗,递上。白一名没接那碗,却紧紧捏住那手。芸娘脸红如火,手一颤,一点鸡汤溅出,两人同时“哎呀”一声,又同时问“烫着哪儿了?”问罢,你望我,我望你,两对眼光粘连在一块儿,再也扯不开了。
你亲我爱的日子,总是如水一般,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儿。
大考之日快近了,白一名不得不动身了。
白一名走,芸娘送,长亭更短亭,一程又一程,送得芸娘一双毛茸茸的眼睛里,泪水一窝儿一窝儿涌。
白一名劝:“你回去吧,这儿风大。”
芸娘摇头,不敢说话,一说就流泪。
“你放心,我一考结束,不管考上没考上,都来娶你,我要不来,除非死了。”白一名赌咒发誓,芸娘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自个儿的眼泪却扑簌簌落下来。然后,拿出一领新衣,加在白一名身上:“这是我赶做的,路上风寒,要注意身体。”然后,又掏出几两银子,递给白一名的仆人:“路上,千万托付你要看好你家公子。”说完,一个深深的万福。
然后,白一名主仆的船越走越远,一直走出芸娘的视线。只有芸娘呆呆地站在那儿,站成一尊望夫石。
以后,每天,在这个码头前,都会痴立一个女孩,呆呆地向北望去,大家知道,这就是芸娘。
大概半年之后吧,芸娘望来一人,是白一名的仆人。
仆人见了芸娘,说不出话,只哭,然后,拿出白一名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交给芸娘:白一名死了,在京城不服水土,一病不起,死前,念念不忘芸娘,托仆人带回一块亲身玉佩,做为纪念。
“公子让你早早嫁人,别为他伤心。”仆人说。
芸娘呆呆的,握着玉。
“公子说今生已了,来生再和你结成夫妻。”仆人流着泪。
“不,不,一名,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是你的。”芸娘喃喃道,像自言,又像给白一名说。然后,她望望手中的玉,握得紧紧的,一涌身,跳入身边的江中,到岸上人跳下水去救时,早已没了人影。
仆人望了望白亮亮的江水,摇摇头,扔一串长叹,走了。
仆人再一次来时,是坐一艘官船。不是他的,是他的主人白一名的。白一名已成知府,带着娇妻,旗帜招展,坐船上任。
白一名没有忘记初恋,没有忘记那个望着他红着脸的女孩。白一名在江边烧了一陌纸钱,叩了几个头,冷着脸,上了船。
那夜,月明如昼,白一名弄了几个菜,热了一壶酒,叫来仆人,两个在船尾小酌。酒到酣处,仆人长叹:“那女子太痴情了,老爷一个假信息,她就跳水了。”
白一名摇摇头,长叹一声。
仆人劝:“老爷也别难过,如果当年不走那一步,怎能娶到尚书老爷的千金,怎能做到知府?老爷,小的以后还要沾你的光呢。”望着白一名,仆人笑,眼光亮亮灼灼,如狼。
白一名身子一抖,笑笑,起身,走向船舷,突然一声惊呼。仆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到船舷看时,感觉背后有人一推,一个倒栽葱,落入水中。
身后,传来白一名的救人声,可这儿水深浪急,怎救得了?
一阵轰闹后,众人散去,只有白一名独立在船尾的月光下,喃喃自语:“芸娘,你的大仇我替你报了,你安息吧。”说时,两行泪落下,心里,感到了从没有过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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