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日头有点无精打彩,虽然把村委会门前照得明晃晃的,但临近晌午了却没点热气。村主任冻得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习惯性地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衣,跺着脚取暖。嘴里骂了句:“这龟孙子天冷的,要命。”
文书正在他对面做账,文书眼近视的厉害,写个啥总把脸贴纸上,样子像是在寻宝。文书听见村主任骂,把头抬起来说:“那还不简单,喝几杯酒就暖和了。”
提到酒村主任喉咙忍不住“咕噜”一下,狠狠地咽了口吐沫。酒虫勾得眼窝子发酸。村主任重重地点点头,对文书酒能取暖的观点表示赞同。停了会儿,村主任有点不死心问文书:“原来说好的乡里王所长来检查,不来了吗?”文书听后头也不抬地回答:“早上他不是给你打电话讲的吗?不来了。”村主任咂了咂嘴,嗯了声。又过一会儿,村主任一把夺过文书手里的笔,急急地说:“别写了,跟我走 。”
“干啥去,我还没写完呢?”文书满脸狐疑地问,有点不情愿。
“上级不来咱这,咱就不能自己检查工作去?”村主任说完,头也不回地先出去了。
风像是从遥远北极刮来的,钻进脖子里就往心口贴。村主任和文书从庄西头一路巡视到庄东头,文书冻得直哆嗦,缩着脖子连说:“这大冷天的,咱这是弄啥哩,回吧,回吧?”走在前面的村主任不语,猎犬一样用眼一遍遍扫视着面前的几排房子。思索了一会儿,眉角露出了笑意。冲文书一使眼色:“走,上二胖家。”
二胖才把新房建好,正和媳妇整理零乱的家什。见村主任和文书一前一后走进院子,忙往屋里让。二胖待两人坐下后问:“两位父母官来有事吗?”
“当然有事,土管所来电话说你违规建房,说要拆,这不我俩来报个信。”村主任回答,脸上有些阴沉。
“我办准建证了啊?”二胖一听急了。嚷起来。“这不欺负人吗?我找他们去。”
“知道你办准建证了,你别激动。”村主任摆摆手。“可能是县局不同意,准建证发了还可以收回呢。现在的事说不好。”二胖听后脸苍白,一时有些发呆。
“那怎么办?”二胖媳妇一听比二胖还急。“为盖这房俺冒了一屁股债,房拆了我们可咋活啊。”
村主任听后连连点头,转过身对文书说:“二胖家是有点特殊?”文书点点头附和道:“特殊。”村主任又说:“要不我们村委会出面向上级说说?”文书连说:“可以。”村主任便对二胖两口子说:“放心吧!这事由村委会出面。”说完站起来:“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二胖慌忙拦住说:“这都到饭时了,咋能走呢?”二胖媳妇也连忙拽住文书。
“不了,不了。还有其他事呢,改天吧?”村主任说着就往前冲,又被二胖挡住:“瞧不起人咋哩?就不管再坐会?再坐会吧。”村主任还往外冲,被二胖一拉。没有站稳,一脚踏在二胖家正卧着的狗身上。“汪”的一声后,传来村主任一声惨叫。
太阳偏西时村主任才回到家,走路一瘸一拐的。媳妇见了便骂:“一天从早到晚老母鸡似的不着家,天天醉,这又干啥去了,喝得连路都走不好了?”
“喝……喝什么酒?我这是叫狗给咬的。”村主任气急败坏地对老婆发火,又说:“你提醒我下,叫狗咬后得忌酒,任谁叫喝酒也不能去。”说完,“哎吆哎吆”着进里屋去了。
(选自《小小说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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