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芬

　　爷爷奶奶的卧室有个迎门桌，迎门桌上摆着一个像大座钟似的玻璃罩，玻璃罩上披着一块红绸，罩内有红绸垫，红绸垫上存放着一块半尺来长的伊祁木，就是桃木。这块酱红色、明光锃亮的桃木，平时爷爷总是带在身上。只有节假日才放在这里，进行供奉。因为这不是一般的桃木，他是千年古木桃树王身上的一块“神木”，爷爷极为诊视。客厅还摆放着父亲亲手雕刻的“迎客松”、“西游记”等桃木工艺品。

　　我经常在想， 既是神木就该有神通。至于父亲的桃雕，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多想。

　　一个星期天，我扒在桌上正看着神木出神。忽然，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带进了时空隧道。

　　啊！好大一片桃树林，一眼望不到边。这里含有多少负氧离子呀！空气这么清新。

　　走到林子深处，只见一棵一搂都搂不过来的巨大桃树，他枝繁叶茂，葱葱茏茏。树上结满了果实，有的桃子像小碗口那么大，放着异彩，桃子们之间像是在说着什么。真是神奇极了。

　　这时隐隐约约听到枪声、喊声，还有呻吟声。这是怎么回事呢？

　　老爷爷告诉我，外面打仗了。外敌入侵了我们的国土，在践踏我们的家园。中国军队正在奋起抵抗。

　　怎么还有呻吟声呢？老爷爷说，可能是逃难的老百姓，或是受伤的士兵。“咱们去看一看！”老爷爷说着，拉着我向前走去。下面发生的一切是那么惊心动魄又不可思议。

　　我们发现一个妇女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正躲在一棵大桃树下，瑟瑟发抖。这位妇女可能也听到附近有人呻吟，她也顺着声音找去。原来是一位满身血迹的中国军人倒在地上。啊！他负伤了！

　　敌寇的枪声越来越近，妇女和男孩拼命拽着伤员，往密林深处逃。伤员抬起头想表达谢意，并示意叫这娘儿俩不要管他，赶快逃命……然而，伤员惊呆了！这不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吗！情势紧急，顾不得多问，伤员突然站起来，在妻子的搀扶下，向桃林深处走去，儿子在后面紧跟不舍。

　　一家人 好不容易，来到这棵巨大的千年古桃树底下。夫妻再也走不动了。 敌寇的子弹，盲目的向桃树林里嗖嗖地射来，扑扑地落在眼前的地上。伤员由于失血太多再加上劳累，已经昏迷。妻子急得不知所措，懂事的孩子躲在妈妈身边看着爸爸，一声不吱。

　　正在这无助的危急时刻，从密林深处，突然走来一位白发银须的老人。看上去老人最少也得上百岁，但是他身板硬朗，面色红润，目光炯炯。老人先弯腰抱起孩子，把孩子放在巨桃的树杈上；再抱起昏迷中的伤员，放在孩子的身边；然后转身扶着孩子的妈妈爬上树杈。

　　这时，老人以低沉而洪亮的话语嘱咐道：“这是一棵千年古桃树，人称‘桃树王。他会保佑你们全家安然无恙。注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千万不要离开他。桃子也不要多吃。神妙之处，你们自能体会。七日后，我再来为你们送行。”老人说完，消失在茂密的桃林中。

　　老人走后，敌寇的枪弹仍然打得桃树叶哗哗地飘落，打得桃枝喀嚓喀嚓直响……妻子楼着孩子扑在丈夫的身上，为两位亲人做盾牌；一颗子弹从 她的眉梢擦过，桃树叶遮掩住了她的额头；又一颗子弹射来，桃枝摇曳着硬是把子弹推到了一旁……

　　敌寇已经进入桃林搜索，疯狂地用刺刀在桃树上乱砍乱刺，翻译官跟在敌寇后面声嘶力竭地喊叫：“林子里的人听着，快快出来投降，皇军不杀中国军官，大大地优待！”

　　妻子使劲搂着孩子，护着丈夫，屏住呼吸，在桃树杈上一动不动……敌寇见没有回响，才慢慢地离去。

　　许久许久， 妻子见没有了动静，才舒了一口气。她一看孩子睡着了，再一看受伤的丈夫还没有苏醒过来。她急切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欧阳，欧阳，欧阳！”但是叫不醒。她哭了，又急又怕又饿，这可怎么办呢？她越哭越伤心，忽见儿子醒了。

　　孩子肯定是饿极了，他用小手摘下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桃子，用小嘴咬了一口，甜蜜的桃汁浸了出来。这时，孩子用两只小手捧着鲜桃，把咬开的桃子放在了父亲的嘴边，桃汁慢慢地浸入到爸爸的口里。妈妈接过桃子，轻轻地捏着、挤着，桃汁一滴一滴地滴入丈夫的嘴中。

　　孩子又摘了一个，大口咬了两口后，又递给了妈妈，意思是让妈妈也吃。妈妈热泪盈眶。不一会，伤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这一切，妈妈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

　　按照那位老人的嘱咐，接连几天，一家三口不敢离开桃树王。妻子用嘴把鲜桃嚼烂，口对口地喂到丈夫嘴里。第三天，这个叫“欧阳”的伤员终于清醒过来，一家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桃子成了他们的救命粮。又过两天，伤员的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了。

　　第七天傍晚，那位白发老人又突然出现在这一家人面前。欧阳听了妻子讲述如何被老人家相救的经过，马上给老人跪下。老人连忙扶起他说：“是伊祁山脚下的桃树、桃树王救了你们全家。”然后，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半尺来长的桃木，送给欧阳说：“此木保佑你全家平安，并助你事业有成。作个纪念吧！”

　　欧阳全家一再谢恩。老人说了一句“60年后谢吧。再见！”忽然又消失在桃树林中。

　　欧阳收好桃木，带着妻儿，连夜投奔附近村庄的民宅。

　　人们听说抗日英雄要去寻找部队，全村人为他们准备了干粮，换上了衣裳，三人一起上路了。

　　带我进入时空隧道的老爷爷说， 这个叫欧阳的伤员是一位军官。他在古城保定西郊一处军事要地保卫战中率部抗敌，战斗打得十分惨烈，500多名官兵打得最后只剩下20多人，他身负重伤，坚持指挥，硬是没让1000多名敌寇前进一步。接到撤退命令后，欧阳才下令撤退。吃了亏的敌人发疯似地穷追不舍，想全歼我抗日英雄。随军家属在撤退时也被打散，许多人被杀害。欧阳夫人带着孩子逃进了桃树林，才幸免遇难。

　　欧阳找到部队后受到嘉奖，又转战中原、西南，并升为将军。抗战胜利后他卸甲经商到东南亚，成为华人企业家。欧阳始终珍藏着那块桃木。

　　讲到这里，老爷爷忽然不见了。

　　我仍然扒在桌上，看着玻璃罩里那块“神木”出神。这位老爷爷和在桃树林见的那位老爷爷，长得极为相似，都是一位鹤发童颜，简直就是一个人。在桃林里送给欧阳叔叔的那块桃木，跟我们家这块也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块似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俩像一个人似的老爷爷，是谁呢？那位欧阳叔叔现在在那儿呢？爷爷供奉的这块“神木”和老爷爷送给欧阳叔叔的那块桃木，有什么关系呢？我家和这一切又有什么联系呢？父亲又是怎样从事起研究桃木文化和爱上桃雕艺术的呢……这些迷团一直困绕着我。不过，我想这里面一定会有丰富而精彩的故事，早晚我要解开这些迷团，大家就耐心地等着吧。

　　知识链接：

　　（1）中国“桃木文化”历史悠久，远古时代就有夸父手杖变桃林的传说，河北省伊祁山桃木和尧文化传说就更多。另外民间还有用桃木刻画“桃符”辟邪等习俗。

　　（2）故事中的伤员原型是一位年轻的营长，即后来当了将军的欧阳玉胜。资料源于，刘继台著《桃木辟邪考》一书。刘继台先生，河北省顺平县伊祁山旅游文化工艺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是一位残疾人士，曾被评为河北十大杰出青年、河北省劳动模范等。现为河北省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