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挂在日历牌上,一篇一篇撕去,剩下的便是每个人的岁月年轮。荏苒如烟,往事愈来愈清晰,在此说说日常生活中,约定俗成,因有着鲜明“外号”而深入我脑海沟回的几位旁人。
1.臭海棠
读中专时,我们宿舍有位马姓同学,为人诙谐,很会制造笑料。刚入学那几天,因房间一时不敷调配,有几间女生宿舍暂与男生宿舍同处一个走廊,唯一的水房洗漱间只好大家混用;每天早晚洗漱高峰期时,有个烫着大波浪发型的女生特别活跃,操着一口浓郁海蛎子味的渔港方言,喧嚷哗众,一惊一乍的,一副缺心少肺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马同学老家与她邻近,算是半个同乡,就改用方言接她的话茬:“大姐,咱妈在家还织渔网吗?”
那女生蹙眉顿足,喜不自胜做娇羞状,嚷嚷:“唉呀,你这个死缺德鬼!”
于是哄堂大笑。回到宿舍,马同学坏笑着告诉我们,他嗅到那个女生身上有味儿,是“臭胳肢窝”,他倡议,“俺们以后就叫她臭海棠吧?”大家热烈响应,一致认为这绰号妙极,形象地体现了该女生的风骚气。
以后的日子里,臭海棠对马同学频频暗示好感,他避之唯恐不及,为此而郁闷,她也不免烦恼。他与她在课堂上是前后桌,有一天老师宣布下课后,他忍不住又耍活宝,回过身瞪着一对大眼珠子,没头没脑、笑容可掬地用普通话对臭海棠说:“我杀了你!”
臭海棠连“锛儿”都没打,凝视他的眼睛,依旧用地方话不无幽怨地回答:“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解脱了。”
这段哈姆雷特式的戏剧性对白,把周围同学都逗乐了,马同学起身落荒而逃。
臭海棠只读完半个学期就退学了,刚满20岁的她,竟然回家去结婚了!因此后来毕业照上没有她,我也就遗忘了她的姓名。据当时与她接近的女生透露,她可能是未婚先孕,不得已才结婚的。这话并不太离谱,在校期间确实有个男青年来找过臭海棠,在招待所住了几天:她解释说那男的是她哥,可同学们并不相信。
马同学一改少年轻狂之态,私底下对我余悸犹存地说,回想起臭海棠说杀了她就解脱的话,他感到不寒而栗。
马同学的绰号叫“马大驴”。
2.懂文学
老董,我的同事兼前后楼邻居,“老三届”知青出身;他从单位内退后,他大专毕业的女儿也一度是我同事。老董年轻时逞强好胜,无论人家说什么他都要插上一嘴,凡事都口沬横飞的抬杠,脸红脖子粗的顶牛;年龄大了依然为老不尊,各方面就显摆他什么都懂;其实呢,他是公认的不懂装懂、拎不清的人。“懂文学”这个鼎鼎大名的响亮绰号,伴随老董几十年便也不足为奇了。不断有人误以为他真叫董文学,当初我也闹过这个笑话。
一个男人身上毛病过多,那么只有一个绰号衔头做标签未免捉襟见肘,老董就是例子,他罕见的同时拥有两个并行不悖的外号:董一毛、懂文学。前者标志着老董的悭吝,贪小便宜,可谓入木三分。
记得有一天我值夜班,晚上八点,老董老婆打电话到单位,询问我:你董叔说你家有事,今晚让他替班,你怎么上班了?你董叔呢?
老董夜游是公开的秘密,单位偶尔会有小姐及饭店老板娘登门或打电话,声称找老董催讨欠款;因此他老婆盯他很紧。我实话实说:我没让董叔替班啊,我不知道这事。
他老婆冷笑道:哼哼,这个人啊,一屁俩谎。
我无语。
一小时后,我去外单位送报表,在公路上迎面碰上老董,他穿着一身新工作服,推着自行车,他老婆和上高中的女儿,一左一右押解他回家。老董煞有介事招呼我:你个嘎小子,你不是让我替班吗?你怎么搞得?
我无言以对。他老婆不耐烦地嘲讽他:行了行了,别装了。
老董垂头丧气地闭嘴了。
最近我看到老董,经常领着他大儿子二儿子三闺女的小孩子,去小卖店买小零食小玩具;胡子拉茬的老董,看上去已完全是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慈祥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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