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公司的特色，就是要成为最最受人瞩目的。

　　如果公司不是，那你必须是！

　　彼得是纽约市诺可比广告公司的经理人。这段时间他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总是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因要从上半年他接手的几个广告说起。那几个广告经他精心策划，在电视上播出后，反应却平平。公众并没有因为他的广告而买账。厂家甚至说拍了广告之后，产品的销量反而不如以前了。这种说法对彼得的广告公司不亚于是致命的打击。现在，他几乎快接不着业务了。

　　正在彼得忧心如焚的时候，他的父亲老史密斯又来找他的麻烦。这天，老史密斯走进了广告公司，认真地看了季度财务报表之后，对着彼得大发雷霆，连连质问他这几个月都在做些什么。

　　广告公司是老史密斯传给儿子的，到目前为止，老史密斯还保留着公司的大半股份。面对老史密斯连珠炮似的发问，彼得尽管心虚，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您要知道，纽约街头这么多广告商。从您开始创办公司起，我们就没什么特色。”

　　老史密斯听了儿子这话，差点气得犯了心脏病。他苍白着脸，对彼得喝道：“你小子别胡说，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干的话，就得接受我的一个条件，否则，这家公司我马上转手给别人。”

　　一听说父亲要换人，彼得马上变得乖巧起来，他连连点头，表示不管父亲是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可接下来老史密斯先生说的话把他吓了一跳——老史密斯要和彼得换脑，倒不是说要将双方的头割下来重装，而是要换上彼此的思想，这样，老史密斯先生就可以凭着彼得年轻健壮的体魂，和自己过人的才智，重新来管理自己的广告公司了。

　　看着儿子吓得面如土色，老史密斯宽慰他说：“你不用怕，我们只换两个月时间。你应该记得，我的医生叫亨利，他最近通过研究，具备了这种手术的能力。”亨利是心脑血科专家。见老史密斯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彼得更害怕了。史密斯前脚从广告公司跨了出去，彼得随后就拨通了亨利的电话。

　　亨利听了事情的原委，马上答道：“要是您的父亲想这样做，而您又不反对的话，手术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有点风险，但我想凡事都会有第一次的。”

　　彼得简直快晕了过去，一个是老糊涂虫，另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急盼一夜成名的医生。自己可该怎么办啊？换吧，没准儿是一命呜呼。不换吧，怎么说一年在公司也有五万美元的年薪，离开这儿，想一下子能找到一个如此高薪的职位肯定不容易。还有，妻子艾拉早就大手大脚花钱花惯了的，要是自己挣不到够她花的钱，婚姻也将会受到影响。父亲看样子是吃定了自己了。

　　彼得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给艾拉。艾拉却没什么表示，听完了彼得的话，她就挂断了电话。彼得心里一凉，女人真是薄情寡义啊。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一片混乱。艾拉两个小时之后又打来了电话，她语速极快地告诉彼得：“别怕意外。我替你查过了最新的医学资料，交换人的意识与思维目前是可能的，只是有些危险。你放心吧，我准备为你买三万美元的保险。我要求赔率为一赔十，对方还没有答应，现在正在协商之中。”

　　彼得狠狠地将话筒掼了，艾拉都做好了自己死的准备了，这个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换吧，彼得恶狠狠地想道，我要让你们一个成为孤老头，另一个成为寡妇。

　　彼得签好老史密斯留给他的那份换脑文件，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晚上到了家，彼得陌生人似地看着艾拉。艾拉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说道：“你别怨我。你父亲这样做，又把我置身何地呢？要知道，我们可是要过夫妻生活的。”彼得心里一激灵，是的，这个事倒是自己没想到的。他忙拉上艾拉，说要去父亲那儿，把这个情况和他说一说。

　　两个人正忙着要出门，老史密斯的电话先来了：“彼得，这个计划暂时行不通。亨利给我检查了，说我有轻度的心脏病。”听了这话，彼得高兴地长吁了一口气。一场虚惊。

　　第二天彼得来到了公司，却发现有着更坏的消息在等着他。原来，老史密斯要和儿子换脑的事已传得整个城市沸沸扬扬。有谁肯把广告业务交给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广告商呢？因此，公司仅有的几笔业务也泡了汤。彼得一下子瘫坐到了椅子上。这时，会计走了进来，轻声地对彼得说：“您父亲今天拿走了两万美元。”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彼得气急败坏地问道：“为什么？他一下子拿走那么多钱去干什么？”会计吓了一跳，忙道：“您还是自己看一下电视吧。”

　　彼得打开电视，看到新闻节目里父亲老史密斯正在接受采访：“我本来想和儿子换脑。可因为健康原因这个计划搁浅了。但我一想到这事就兴奋，现在好像又年轻了十多岁，因此，我报名参加了南加州的勇敢者游戏。”

　　勇敢者游戏是南加州五名好事的年青人组织的摇滚乐队。他们虽没有什么酗酒、赌博之类的传闻，可常在一起飙车，整个儿一个愤青组织。就音乐而言，也只是马马虎虎，实在没有什么知名度。彼得弄不明白，老史密斯参加那个组织干什么。他都72岁了，还有心脏病，难道还要像年轻人一样，在舞台上疯一般地吼叫吗？

　　谁知，老史密斯加入乐队不久，乐队就在报上登声明，说是将在两个月后，举行一场新的飙车比赛，车手中还包括乐队的新成员，老史密斯。一个老者参与进一支年轻人的乐队，就吸引了全美人民的眼球，更何况老人还要去飙车。因此，几乎每天报上和电视上都有老史密斯和那支乐队的新闻。

　　彼得也没有心思去和父亲口角了，因为老史密斯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客源。纽约几乎所有的厂家和商家都纷涌而来，想让老史密斯在飙车归来的那一刻介绍自己。公司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两个月的时间，彼得赚得盆满钵满。可高兴之余，他心里也开始了金钱与亲情的交战。他渐渐明白了父亲的用心，可他不能让父亲这样冒险去从事这样的活动。彼得向父亲提出了要代替他去飙车，却被老史密斯拒绝了，他十分不耐烦地告诉儿子：“你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你的业务，不过，我飙车返回的那一刻的业务不准你做。”彼得听到这话，不啻于当头一棒，他又难过又心疼。难过的是父亲执意要去飙车，谁能保证他的安全？心疼的是那最最吸引观众眼球的时刻，却不准自己做广告，那就意味着损失一大笔唾手可得的财富。彼得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终于到了老史密斯飙车的那一天。这天下午，阳光明媚，蓝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一条清理过后的大道上，停放着六辆摩托。老史密斯和另五名乐队成员紧挨着摩托车站在那里，不时对数万名好奇的观众挥手致意。彼得关了广告公司的门，和父亲的医生亨利一起来到飙车现场。

　　不一会儿，比赛开始了。彼得看着年已老迈的父亲跨上摩托的那一刹那，眼里顿时涌出了泪水。他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可心里着实捏着一把汗。

　　这是一条环城公路，长度足足有50公里。随着一阵阵刺耳的蜂鸣声，摩托车手一一出发了。当然，以最先归来者为胜。一般人的车速都有每小时60公里。因此，当半个小时过去后，彼得仍没有见车手们回来，心里就更焦急了。他焦急的同时，还想着另一个问题，如果父亲因为年迈，车速太慢了，会不会导致观众们对他的蔑视？

　　40分钟过去了，一辆辆摩托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速度却是极其一般。彼得清楚地判断出，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就是自己的父亲。他的脸不由地羞红了，这样的速度的确太令人失望了。看样子，那支乐队也想靠着老史密斯提高知名度。这一点傻瓜也能看得出来。彼得身边早有人发出轻轻的嘘声。

　　意外突然发生了。就在老史密斯即将到达终点的那一刹那，他的车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如同抛物线一般，从车上飞了出去。彼得眼前一黑，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观众中也传出阵阵的惊呼声。

　　正在彼得急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猛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原来，老史密斯身上竟然还系着一个类似氢气球的安全装置。就在老史密斯即将摔倒在地时，安全装置快速地张开，老史密斯竟然浮在了空中。彼得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见老史密斯缓缓地张开一根丝带，那个丝带上写着“诺可比，最最具有活力的公司。”

　　彼得快步地向老史密斯奔去，此时的他已经泪流满面——父亲的良苦用心他终于体会到了！

　　老史密斯微笑着看着儿子，轻轻地说道：“公司的特色，就是一定要成为最最受人瞩目的。如果公司不是，那你必须是。要把事业当成生命来做，我的好儿子，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