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撼天动地的心曲
一生只演奏给一个人听
阿炳因《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大浪淘沙》、《昭君怨》等二胡、琵琶曲不朽于世,为今人所熟悉,只可叹弦未绝而魂先断,袅袅天籁难为今……
芳醇是在阿炳行运的时候跟了他的,阿炳玩世不恭的放荡以及他旷世奇绝的演奏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每日里跟随阿炳走街串巷。当然,她也通过阿炳手中的那把二胡,得到了在当时能够解决温饱的钱财。那个时候,阿炳的名气已日渐远播,很多贵族人群的宴会上,都以能够听到阿炳的音乐为荣。
一天,阿炳在一家宴会上演奏《听松》时,突然琴弦散断,顿时喑哑。偌大的房厅连掉根针都听得见,这可是以前不曾有过的现象。阿炳呆坐在那里,久久没说一句话。就在他沉默的时候,主人发出了逐客令。在主人看来,这是阿炳对他的最大的不敬。
阿炳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这时他才记起芳醇来。这个跟了他近五年的女人到哪里去了?同时他心中升腾起一个疑团,今天琴弦断的时候,并非曲目的高潮部分,按常理讲,在那个时候,断弦是不太可能的。可今天,是怎么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阿炳回到住处的时候,芳醇也一直没有露面。没过几天,曾经一直要与阿炳一试琴艺高下的另一个年轻人春紫,成为了贵族宴会的常客,而芳醇竟出现在春紫的身边。当阿炳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来,芳醇本是春紫的情人。春紫对音乐本也有三分天赋,可他的悟性对于阿炳来说,又相差甚远。随着阿炳的逐渐成名,春紫也逐渐失宠。他不甘心,就让芳醇去阿炳那里偷艺。芳醇是爱春紫的,她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春紫。可春紫说,你去吧,等你把阿炳的绝活都学到了,到那时,即便我们不能完全击败阿炳,也至少可以与他平分秋色。芳醇就含着泪去了。
芳醇到阿炳身边后,开始的时候很瞧不起那个双目失明且不善言谈不解风情的阿炳。可慢慢地,她渐渐走进了阿炳的音乐世界,常常被阿炳的乐曲所倾倒,也就渐渐忘记了春紫托付给她的事。就在她与阿炳一次又一次收获着掌声与鲜花的时候,春紫却一个劲地催她。芳醇也慢慢意识到,春紫的年轻、帅气、浪漫、激情,这些才是她真正需要的。于是,她就按照春紫的安排,将一根二胡外弦浸泡在食醋里,足足泡了一个月之后,她将那根外弦取出,悄悄安装到了阿炳的二胡上。也就在那夜,阿炳的弦,断了。
芳酿走后,阿炳一下子卧床不起,他常想,这是不是上天在暗示他该结束自己的演奏生涯了。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后,他也懒得出门。
就在这时,崔娣的出现挽救了一代名艺。崔娣鼓励他重新站起来,她说,世人都知道你阿炳是个瞎子,瞎子能够干什么,除了拉琴你什么也干不了。既然如此,何不再作一次努力,看自己能不能行。自此,在无锡运河岸边多了一对相依相伴的身影,悠扬的琴声穿破广袤空辽的运河上空,或低沉婉转,或高亢激越,或如林虫鸣啾,或似山洪狂泄,行人为之驻足,天地为之动容……
阿炳又回来了!
阿炳又重新活跃在一些贵族宴会上。随着他的一天天活跃,春紫看在眼里急上心头。他找到崔娣,想故伎重演,他相信只需要再来一次打击,阿炳从此就会一蹶不振。在无锡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来与他抢饭碗了。可崔娣拒绝了他,她劝春紫,做人靠的是好心肠,行世靠的是真功夫,靠歪门邪道,即便取得了一时的成功,也会让人所不齿。春紫没有说服崔娣,就让芳醇去做崔娣的工作。谁想芳醇也让崔娣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天,也就在无锡运河畔,阿炳突然演奏起一曲从来没有人听过的曲子。当时他并不知道身边站立了很多的追随者,待一曲奏毕,听曲者十之八九泪流满面,甚而幽咽。耳聪的阿炳,一下子惊慌起来,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喃喃道:“太糟糕了,对不起,对不起……”殊不料,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银发飘逸的老者,上前拉住阿炳的手,激动地说:“太精彩了,小伙子,你能不能再演奏一遍。”阿炳一个劲儿地摇头,遂让崔娣带他迅速离去。
阿炳的新曲撼天动地的传闻不久就传遍了整个无锡城。
这件事也很快被春紫知道了,他化装成游客,连续跟踪阿炳和崔娣,想亲耳听一听这首让无锡动容的曲子。然而结果让他失望了,他一连跟踪了一个多月,阿炳也没有再演奏过一次那首曲子。于是,他又悄悄找到崔娣,问是否真有那么一首曲子。崔娣很认真地告诉他,是有这首曲子不假,这首曲子是阿炳专门为她谱写的。阿炳说,是崔娣在他最没落的时候选择了他,要不是她,也许现在的阿炳是一堆行尸走肉,当然,也或许早已经死了。就专门为她谱写了那首曲子。崔娣还告诉他,为了演奏好那首曲子,阿炳的琴弦都断了数十根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场的时候,阿炳为她拉过很多次那首曲子,而每一次她都泪满衣襟。
春紫没有听到那首曲子,甚觉遗憾,于是他又让芳醇去打探。
芳醇去的时候,正赶上阿炳在给崔娣一个人演奏那首曲子。崔娣见芳酿进来,她本想制止阿炳停止演奏,可一看到阿炳身心俱入的样子,她又不忍。旋律如诉如泣,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沉婉转,仿佛在一点点诉说着这些年来崔娣对他的关爱与呵护,也诉说着阿炳对她的留恋与依赖。
正在这时,阿炳口吐鲜血,半晌才说:“是谁进来了?这首曲子你也配听?”芳醇知道阿炳说的是她。她禁不住双膝跪地,喃喃自语:这首曲子本应是为我作的,是为我作的……
待阿炳稍稍平静下来,崔娣觉得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他。于是,她扶正阿炳,轻轻地说:“其实,芳醇是我的妹妹,只是她不该……”阿炳歙动着嘴唇:“我知道,尽管你是为替你妹妹还债才跟着我的,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是你陪伴我走过了这风风雨雨二十年,我就要走了,唯一遗憾的是,我从来就没有把这首曲子演奏好过。我将这首曲子留给你,它的名字叫《心曲》,曲谱就在我的二胡执竿里,如果有一天,你真碰上了一个全心爱着你的人,或许能够演奏好那一首曲子。”
说完,阿炳吐血身亡,终年57岁。25天后,崔娣也跟着阿炳去了,那首旷世绝曲也终因无人照看而化为尘埃。而在无锡运河畔,多了一个疯女人和为疯女人讨饭的男人,他们就是芳醇,和春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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