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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四题

时间:2023/11/9 作者: 延河(下半月) 热度: 18835
魏青锋

掰苞谷

秋风习习,吹来一阵阵苞谷成熟的甜香,白露刚过,转眼又到了掰苞谷的季节。

  掰苞谷最好选择在早晨或下午,看着太阳像是画在天上,这时候温度适宜,天气凉爽宜人。苞谷秆普遍能长到两米多高,斜着朝上的苞谷棒子就长在中间靠上的位置,伸左手把住苞谷棒子底部,右手握住苞谷棒子往外轻轻一掰,“叭”的一声脆响,一提沉甸甸的苞谷棒子就提在手里,装进脖子上吊着的布袋里。随后沿着畦垄继续前行,每人负责两三畦垄,布袋子装满了,倒进地中间的篮子里,篮子满了,再运到地头倒进架子车里。提着空布袋重新进地,要找准之前的位置,否则遗漏了苞谷秆,会遭到大人的严厉批评。

  到了中午,太阳升起来,密不透风的苞谷地俨然变成一个大蒸笼,又热又闷,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感觉特别的压抑和难受。错落分布的苞谷叶子边缘长着锋利的毛刺,即使裹着头巾,戴着袖套,也会不小心被划伤胳膊和脸颊,到时候全身热辣辣地疼,汗水流过伤口,会更加痛痒难忍。

  田地离家远,中午回不去,就捡些枯树枝在地头生火,烤苞谷棒子吃,渴了就进地里找甜杆儿,通常细枝嫩叶的,秸秆发紫发黄,结得苞谷棒子既小又嫩,看着营养不良的,那就是最好吃的甜杆儿,啃着香喷喷的烤苞谷粒,嚼着甜润的甜杆儿,立马觉得生活都是香香甜甜的。

  正掰着苞谷,“呼”的一声从面前弹射出一个小黑影,远处的苞谷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多半是小野兔,也有可能是偷吃苞谷的黄鼠狼。有一次我跟哥哥掰苞谷,刚伸手触到苞谷秆,一条受了惊吓的菜花蛇掉在地上,吓得我撒腿就跑,半天缓不过神,此后好几年都不敢进那块地掰苞谷。

  苞谷拉回家,倒在院子里,吃过晚饭一家人围着扯苞谷皮,先撕掉暗紫色的苞谷须,随后抠开苞谷皮,一层一层褪到根部,一手紧攥苞谷棒子,一手用力捋顺苞谷皮,整个儿看着就像电视里发射卫星时喷射火焰的运载火箭。这些苞谷棒子很快就被大人一束一束、一串一串系好,围挂在房檐下的柱子上,金黄色的苞谷棒子和窗棂上火红的辣椒,交相辉映,把秋后的农家院子照得亮堂堂,照得红红火火。

拾棉花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渭北农村,果树和蔬菜大棚还没有形成气候,棉花就是庄户人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棉花喜光、耐旱、不挑地儿。庄户人就把坡地、边角地和开垦的荒地都种植了棉花。秋后棉花成熟的季节,漫山遍野一片雪白,好像漫天的云朵铺到了地上。

  棉花怕阴雨,拾棉花时乡亲们希望天天都是大晴天。天气好,棉花干爽,棉绒蓬松柔软,丝絮绵长。若天气久阴多雨,会导致花期的棉桃溃烂,绽放的棉花长时间潮湿会变霉变黑,拉低成品棉的品质,最终划不上价,一年的辛苦就打了水漂。那时只要听到天气预报说“局部有雨”,棉农都要惊慌失措地往地里赶,全家老小齐上阵,非要在雨落之前,把绽放的棉花一朵不剩地采摘回家。

  拾棉花算不上累活儿。每人腰间系好一个大布袋,一边固定着,另一边敞开口,边走边拖动着不断膨胀的布袋。棉株半人高,不用太弯腰就能伸手够着,成熟的棉桃像一朵绽放的莲花,柔软洁白的棉花团就窝在打开的棉壳中间,只需三只手指轻轻一捏,一团带着阳光味道的棉朵就握在手心,随后放入胸前的布袋里。随着布袋不断胀大,拾棉花的个个挺着个大肚子,似乎满地都是十月怀胎的孕妇。

  拾棉花可不能走神,稍不注意就会被棉壳锋利的边缘刺破手指,而手背上、胳膊上被划出一道道白印痕,则是常有的事。棉花拾了一茬,很快又会长出新一茬来,一株棉花上,有些已经采摘过了,有些枝杈上还开着白的粉的花朵。还有一些已经结出青涩的绿棉桃,秋风吹拂,秋阳高照,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棉桃就会咧开嘴,吐出喜人的白棉花来。

  头茬棉花总干不透,白不白黄不黄,色泽不够明亮,自然等级不高,总不受收购站的检验员待见,棉农往往留下来自用,晒干了弹成棉絮自己盖。二茬三茬棉花质量最好,白白亮亮的,棉花团饱满得如同刚蒸熟的小馒头,蓬松有致,握在手里暖乎乎沉甸甸的,卖相好了,就能卖上好价钱。

  

  棉花全身都是宝。棉籽含油量高,加工成棉籽油,少量食用,对皮疹皮炎、皮肤角化不全等有一定的疗效。棉油渣做成油渣饼,是很好的肥料。棉花秸秆挖回家晾干,秋冬季节烧灶烧炕都是最好的柴火。

打酸枣

酸枣树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小灌木。渭北乡下的田间地头、沟沟峁峁、悬崖峭壁,到处可见一株株一丛丛密匝匝的酸枣树。秋天是酸枣成熟的季节,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火焰在山坡燃烧,慢慢走近了,又宛如一颗颗色彩鲜艳的红玛瑙在枝头跳跃。挑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孩子们成群结队去打酸枣。

  每人脖子上挂一只布袋子,手里提一杆长弯镰,人去不了的悬崖峭壁,可以伸长了弯镰过去,折断枝条拉回身边采摘。孩子们整天在山里游走,哪面坡上的酸枣红得最好,个儿最大,吃起来就最酸甜爽口。找好了地儿,通常男孩子挥舞着长杆子打着崖畔上的酸枣树,“啪啪啪”的回声在山涧里回来荡去,女孩子低头在下面捡,红滴滴的酸枣纷纷落地,溅起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打酸枣还要讲究方法,若下面是平整的泥地或草丛,尽可以挥舞着棒子打;若是新耕种的松软地面,或是碎石嶙峋的沼泽、河岸水面,那就要小心地攀到崖畔,伸长手臂,翘起兰花指,一颗一颗摘,这只能男孩子做,既要提防高空坠落,又要小心酸枣树上的尖刺,经常是血迹未干又被扎得呲牙咧嘴,也有刺儿扎进手指的,那只得回家找大人用缝衣服的针挑出来。

  要是还不行,那只能用长弯镰,折断酸枣树枝拉到安全的地方,再一颗一颗摘下来,有刺的酸枣枝拉回家还可以做菜园边的篱笆墙。

  酸枣枝条上经常会有一种伪装成绿色的毛辣子,受了惊吓会用毒刺毛螫人,不过乡下的孩子有办法,只需用刺棘嚼碎后敷在伤口上,隔会儿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可要是碰到在酸枣丛里有土蜂、马蜂垒的蜂巢,那可一定要躲得远远的,惹了这些家伙那就要吃苦头了。

  酸枣核是一种名贵的中药,具有养肝、宁心、安神、敛汗等功效。山村里经常有来收购酸枣核的商贩,农活不忙的时候大人们也三五成群去打酸枣。大量的酸枣被采摘回家,挑拣出枝叶,放入备好的大缸,倒入水沤烂皮肉,最后用清水淘洗晾干,将酸枣核出售给上门的商贩。也有细致的婆姨,把皮肉保存下来,做成好吃的酸枣糕,味道酸酸甜甜的,只是吃多了牙就酸倒了,锅盔也咬不动了。

拧麻绳

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关中农村,每年开春播种苞谷、豆类的同时,要专门留一块地来种植红麻。红麻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秆的大叶子绿中带紫,边缘有锯齿,外形似巴掌,顶部的细叶子呈塔状排列,成熟的红麻高达3米以上,茎秆细长笔直,无分叉。

  每年秋后是红麻收获的季节,庄户人把麻秆连根拔起,剁掉须根,摘除麻叶,晾晒两天后重新打捆,沉入涝池的深水中,为防止麻秆浮起,经常要用石板压着,那时的涝池里经常会看到一捆一捆浮在水中的红麻,像极了停泊靠岸的小船,沤麻发酵的过程,需二十天左右。等水面上漂满绿茸茸的漂浮物,闻着有股刺鼻的味道,绿色的麻秆发黑外表黏腻,用手可以轻易扯开麻皮,就算发酵好了。

  此时要及时捞出,剥离麻皮时,要从麻秆根部抠开,用手使劲往上拉,麻皮就会轻易被剥落。随后把一条条麻皮捋顺了,抓起来在草丛里或树干上尽力抽打,目的是清除麻皮上的黏腻秽物,最后再把麻皮在清水中濯洗干净,搭在岸边的晾衣绳上晾晒。去皮的麻秆,整理好堆放在门后,抽水烟袋时可是很好的燃料。

  接下来就要拧麻绳了,有一个专用工具叫拨锤子,用结实耐用的圆木制作而成,长约20公分,最大直径有7—8公分,中间细两端粗,有两三斤重,中间细腰处穿过一个高有6—7公分朝上的铁弯钩。拧麻绳时,左手提着拨锤子上方吊着的麻皮,右手不断拨转拨锤子朝着一个方向旋转,拧好的麻绳脱钩后一圈一圈缠在拨锤子上。到了冬闲腊月,经常在村巷里碰到手提拨锤子、嘴里噙着一绺麻皮、兜里揣着一大把麻皮的婆姨,她们是去邻居家串门的。

  也有赶时间的,家里老人娃娃等着穿棉鞋,就从房后扛出纺车,在纺车上拧麻绳,速度要快得多,先把麻皮合成一股细绳,再把两股细绳合成粗麻绳,嗡嗡嗡嗡一个上午就顶拨锤子十天半月的产量,可也有缺点,据说纺车纺出来的麻绳粗糙,没有拨锤子拧出来的光滑韧劲好。

  麻绳拧好后,下一步就开始纳鞋底了,很快一家老小就会有新布鞋穿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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