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殿儒

　　春情万种中，我尤其喜爱一种朴素无华的草本植物——苜蓿。喜爱它的美味，喜爱它的人文情怀。

　　人与自然在某种生理上是彼此相依存的。人的秉性，和草的禀赋有时候也是相互引申影响的。大家都知道苜蓿是大自然中最普通的一种植物，它生性并没有多大的特别，可是，它却在春情萌发的时候，能格外彰显生机。苜蓿是一种旱地作物，它的生长条件要求很低，只要是有土的地方，它都能生长，且无论干旱，还是严寒，它都能在四季的枯荣中生生不息。

　　对苜蓿最初的印象，是它特别的好吃，营养价值很高，是人和牲畜都喜爱的一种健康食物。记得在生活困难的童年里，家乡的田园里最惹人眼的就是苜蓿。那时候队里种植苜蓿是为了养肥牛羊鸡猪，可是每到春荒三月，乡亲们大都饿得要同牲畜争食。往往总会利用到苜蓿田里给牛羊割苜蓿的时候，悄悄地摘一些鲜嫩的苜蓿尖儿到自己家里填补肚皮。

　　苜蓿和韭菜品行相似，每年最少可杀青三茬。每一次收割后，就会生出一茬鲜嫩的苜蓿尖儿。苜蓿尖儿可以通过煎炒凉拌，做出多种美味的苜蓿食物。当年各家各户都缺少食油，所以在我的童年里吃到最多的是清蒸苜蓿和涼拌苜蓿。特别是春天的第一茬苜蓿做成的食物，不仅鲜嫩柔滑，而且清香绵长，一口苜蓿美味下去，会顿觉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骨肉乡愁里，使我至今还在贪恋着这口清香。

　　到上中学的时候，从课文里我知道了苜蓿原是一个搬迁户。在汉武帝时期，张骞开辟丝绸之路，原本生长在西域的苜蓿，作为一种营养丰富的饲草传入了中原。《史记·大宛列传》记载道：“〔大宛〕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其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才有明白，苜蓿的老家还在遥远的中东、西欧甚至更远的天国伊甸园里……

　　苜蓿是从大自然中走入人文世界的一株鲜草。在人文世界里，首先被宠幸的是那些边塞征战的将士。那时候在外征战，苜蓿是最离不开的坐骑粮草，更是众将士怀念故乡的一抹乡愁。因而在众多边塞诗词中，或比兴，或写实，或隐喻地出现了苜蓿的名讳和影子。就连明朝皇帝朱元璋一生最有留世价值的诗《征陈至潇湘》，也是用心灵抚着苜蓿而写成的。“马渡沙头苜蓿香，片云片雨过潇湘。东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是洛阳。”这首诗表达了朱元璋梦想中成就大业，而大梦初醒，美景成空，惆怅无奈的心绪。

　　在人文世界里，苜蓿草还被人们尊了一个大名——幸运草。

　　苜蓿通常又叫三叶草，因为苜蓿的叶片一般都是由三个小叶片组成。其中也会有四个叶片的。传说中四个叶片的苜蓿草是夏娃从天国伊甸园带到大地上的，它有个花语是幸福。因在苜蓿草中找到四瓣叶的机率只有万分之一，隐含着难得的幸福，有上天眷顾的意思，所以人们又常常把苜蓿草比作一种幸运，叫做幸运草。

　　记得小时候，我和奶奶一起采摘苜蓿的时候就发现了一株四片叶儿的苜蓿草，奶奶看到后非常惊喜地说我是个幸运的主儿，因为得到了“幸运草”。

　　好奇的追问之下，奶奶解释说，四片叶子的苜蓿草是有讲究的，第一片叶子代表真爱，就是能遇到真爱你的好女人；第二片叶子代表健康，是说能健康长寿；第三片叶子代表名誉，是说一生能功成名就；第四片叶子代表财富，是说一生富贵荣华，有花不完的钱财。谁得到了幸运草，就会终生享有幸福。

　　一株最为普通的小草，为何竟然能赋予深厚的人文情怀？相信一定有其人文意义的理由。

　　拿破仑一次正带兵经过草原，发现一株四叶草，甚觉奇特，俯身采撷时，刚好避过向他射来的子弹，逃过一劫，从此他便也尊称四叶苜蓿为幸运草了。

　　我们中国百姓把它称为幸运草，是它在那些苦难重重的农耕时代，让人度过春荒，挨过饥饿，也养壮了卫士的坐骑，平衡了生态，美化了家园。

　　现在我们大鱼大肉吃腻了，舌尖上都想起了苜蓿这株幸运草。游子因它梦里思乡，乡亲们，亦把它们都念成了脱贫致富的希望经，漫山遍野的呵护种养，使生活真正的变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