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允许,我是愿意徒步行走的,活动筋骨,让紧张的情绪慢下来。欣赏近在咫尺的事物,真的很好!
从上海城拿了团购的东西往回走,要过宁远路。这是我不熟悉的路名,却是熟悉的道路。路名不知啥时就改了,人们还是习惯叫它环城北路。其实,更早些时候,这条路也不叫环城北路,是过境的218国道。218国道从60公里外的清水河为起点,经过这座城市,再一路向东,穿越那拉提、巴音布鲁克,一直到若羌,与另一国道相接。218国道叫宁远路的这段,穿过伊宁城区。
城市的节奏实在太快,一转身,高楼就起来了。熟视无睹的事物消失于何时,不得而知。站在寧远路的过街天桥上,恰值太阳初升。冬至已过,小寒还差三天,太阳依然出来得晚。城市和生活的低处,有短暂的温存滋长和拔节。与内地两小时多的时差,乡愁无故泛起。太阳从偏东南升起,穿越迷雾。地上的阳光火气欠旺,寒意袭来。天桥上空空荡荡,太偏远,小商小贩是不会来摆摊的。没有小商小贩的过街天桥,就像少了灵魂的空中桥梁,冷冷清清。一位少妇穿着厚厚的冬装与我擦肩而过,四目相对,两秒或者三秒,她的眼睛太深邃,口罩后面的真实表情难以揣摩。雾霭上升消散,要不是来来往往车流的喧嚣,上海城以北的这个片区依然沉浸在静谧之中。
环城北路,我是熟悉的。当年差点就成了附近某汽修厂的老板。阴差阳错,我最终弃而从文。要说变化,道路以南面目全非,这片区域向南到解放西路,向西到西环路,向东到天马路,都是上海城小区。而沿道路向西,两边依然是汽修主业,车辆聚散,也很方便。道路以北是城中村。一条条纵深向北的巷道,内里纵横交错,小院幽深。砖墙或者土打墙房屋,很多老房屋的防锈不伦不类,这是小巷的特点。偶尔矗立起来的小楼,门户或掩或闭。出租屋有人进出,口音混杂,别着腔的普通话,倒是让小巷的烟火气息浓郁不少。
在小巷深处,一缕声音破空响起,穿透力很强。这是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磨剪子,戗菜刀”“收废铁,收电视机、洗衣机”,浓厚的外地口音,我判断是中原话。走街串巷的生意人,生意再小,也是谋生。他们的吆喝声,总是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有意抬高成方言的升调。悠长的音符,就像一首充满乡情的南方小调,以乡音穿透墙壁和严实的玻璃窗,唤醒城市边缘的活力。磨剪子戗菜刀的师傅坐下来,脚踏砂轮斜射出火花,钝刀重新焕发出锋利之光。然后扫码付钱,居民面带喜色进了小院。收废品的还没有开张,一边吆喝,一边坐下来,和戗菜刀的师傅说说笑笑。一条穿越小巷的流浪狗夹着尾巴在跑,瘦骨嶙峋的身体裹着寒霜,眼睛的余光还不时瞟一眼左右。其实,它大可不必担心有啥危险,因为在此时此刻的小巷中,压根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巷口堆着小山状的块煤,几乎堵塞了进出的道路。以往拉煤都赶在入冬前,去年入冬煤价高,烧煤取暖的居民居城不易。选择这个时间段买煤,确实是断煤了。入冬以来,气温偏高,下雪少,取暖用煤总是能卖个好价钱。而立春在即,有南岸销售块煤的商人打广告售煤,相比入冬前,价格下降明显。而往煤房搬煤,如今可真的不容易,但我是有体验的。早年住平房,用一个叫“抬把子”的工具,条件好的人家会从工地借来一个两轮手推车,手推车装得多,省人力,相比于需要两人使用的“抬把子”,效率要高得多。搬煤是体力活,通常一车煤四个人要搬大半天,还累得够呛。帮朋友家搬煤,会有好饭好菜招待,就像劳力后的欢聚。后来就以钱说话了,搬煤请走街串巷的劳力,通常是两个人搭伙,费用高得惊人,还不一定有人愿意。搬煤弄一身煤灰黑,不仅脏,关键还是累人的体力活。买得起煤,不一定请得起搬运工,就只好辛苦自己。煤炭的主人说,自己慢慢搬,半天不行就一天,一天不行就两天,搬完就是赚,反正不缺力气,闲着也是闲着。
过了西环路,沿着巷道西行。记不住纵横的巷道哪一条是近路,就瞄准居住小区的方向走。巷道有不少商业门面,最惹眼的是美容美发店,牌子是店家自己写的,很有怀旧感。而旁边的澡堂,门面的字体也是红油漆手写体。澡堂是清洗身体的好去处。住平房,家里不便安装热水器的年代,这是城市小巷的标配,它的存在拉近了邻里的关系。人身上那点秘密,也许不经意间就被人记住了。人们在水雾缭绕中,传播街巷趣闻轶事,谁家吵架打架,谁家来了陌生人,也许从澡堂子出来不久,整个巷道就都知道了。当然,也有家庭妇女,装一盆衣服,洗澡的同时也洗衣服,用去澡堂很多水。世俗的日子,大抵如此。澡堂要到下午晚些时候或者天黑才有人。出力干活的人,他们住出租屋,干了脏活儿,就会掏几块钱,洗去身上的臭汗和脏污,洗去疲惫,然后短暂躺平,明早又满血复活。
没有走不到头的巷道,只有走不完的路,走不完的人生。巷道在曲里拐弯中延伸,也离尽头越来越近。巷道的尽头视野开阔,豁然开朗的前方是进入大街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宽敞的道路,红绿灯交替变换着色彩。车流、行人按信号灯各走各路。我继续向西。接下来,还要过三个路口、三个红绿灯。全程徒步走,八千多步,用公里表述不到六公里,用时一个半小时。如果开车,最多十分钟。但我收获了慢的节奏,以及慢时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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