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听一只手的声音
很多时候,当嘴成为沉默的石头
我们就用手说话
去听一只手的声音
是一种幸福
我们每天用手生活
手的声音如鼓穿墙
只是我们没有听见
我们错过了很多次成熟的机会
心海茫茫,就像
撼人的钟声彻夜敲响
我们无法宁静地生活
所以听不到手的声音
听到手的声音是一种幸福
物欲的世界如海横流
如果我们相信水能使一个人的手变得清白
那么,我们可以不听手的声音
我看见一只手
那只手像鸟一样飞过头顶
琴筝鼓乐一样的声音,从天空
逼近我。那时候
我挥舞自己的手
我听到一股鲜明的声音
从我的掌心,飞向我
去听一只手的声音
使我获得另一种声音
等待
有一种等待幸福而痛苦
你的雪飘落在我热烈的守候
我的船驶不出你遥远的归期
你迟到的蓓蕾
开放我孤独的节令
我的喜悦燃在你的眸子
你的温柔泊在我的眼中
有一种情感纯真而复杂
你的草原葱茏在我如诗的梦境
我的鹿群奔跑在你如画的相思
我炽热的火焰
融化你美丽的抗拒
我的挚诚倾泻在你的溃退之中你的善良在我的盛曲之中
有一种往事短暂而永恒
日月之旗迎风招展
我灿烂在你的青春里
你皎洁在我的生命中
以后
风从北方来
你的吻如玫瑰
火红在风中
从此,你开红我以后的日子
有一种结局在夏天等着我们
哀婉的笙箫吹响别离的时候
才是我们苦恋的开始
白手绢挥舞的车窗驶向遥远
你吞下了一颗南国的红豆
成为我的北方
你美丽浩茫的雪
年年到我的南方来
洁白我忧患的岁月和人生
有一只激情的大雕
也年年飞到北方去
盘旋在一方草原的上空
等着你美丽的弓弩
将之射落
掘地三尺
一
这个城市,我能叫出名字的
不超过一个村人口的数量
我只在圈子里生活
这是个从不谈钱的圈子。
所以,这个圈子的人与城市格格不入
我们饿着肚皮写诗,偶尔得了稿费,
他们就去买方便面,
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写
我也是这样生活着,只是
我比他们更孤独
为了出大名,诗人们把名字都改了
改成与众不同的稀奇的名字
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改
我说,改了后父亲就不认得我了
我父亲也是爱看报的人,他只认我的名字
我和名字都是父亲给的
他们说,你就不要改了
我很感激他们理解我
于是,每逢我有文章发表的时候
他们说,你父亲又可以看到了!
二
人约黄昏后
我去见一个喜欢我诗歌的女人
城市最风雅的场所是咖啡馆、茶楼
最热闹的场所是舞厅
我问我们到哪去
她说,现在去舞厅的人少了
上咖啡馆、茶楼的人多了
于是我们就到舞厅去
声色弥漫的舞厅里,我们一起跳舞
我说,现在,你是城市里唯一愿意和诗人跳舞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都嫁给了摩托手
只有你不想嫁给他们
她说,现在我幸福
我说,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不想嫁给摩托手
也不想嫁给诗人
我说谢谢你,你这句话拯救了我
光怪陆离的夜晚
我送走了一个喜欢诗歌而不喜欢诗人的女人
我知道,诗人们可以不因为女人写诗。
三
一觉醒来,梦是否存在?
一场雨过,云是否存在?
一场燃烧之后,青春是否存在?
一段婚姻结束了,爱情是否存在?
一个人死了,生命是否存在?
一朵花枯萎了,美丽是否存在?
太阳西沉,光明是否存在?
旭日东升,黑暗是否存在?
人为什么存在?
苍天为谁存在?
大地为谁……存在?
掘地三尺
我渴望的深度如期而至
家族 (组诗)
我家族的每一个人
都是一首诗
如果不是诗
就是我的春天
—— 题记
樊光耀
我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像我的祖父
没有女人也可以活得下去
他是红水河上的船夫 美男子
不信你们看看我的父亲和叔父
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
帅得我不认识
1927—1932年间
两颗星星呱呱坠地
把承载他们的草屋
照耀得一穷二白
然后祖母扔下她和祖父共同创造的作品
去了天堂
三十二岁的祖父
直到八十一岁去世的那天
没有一丝绯闻
多么可怜的男人
打着光棍
抚养两个小男人
不让他们上山砍柴 下河打鱼
却送他们上学读书
这在七十年前的上岭村
蠢得出奇 绝无仅有
连祖父也不知道
他在当年就拥有了两只股票
每年都在涨 涨到如今
已经非常非常的宝贵了
祖父同样不知道
他用来卷烟剩下的半本书
传到我这个孙子的手上
像一双翅膀 或千里眼
我在想象的世界里飞翔
放眼人生
得益于这本书的开发和启蒙
那是半本《红岩》
祖父 你临死的前一天晚上
如果不误把煤油当酒喝了一瓶
就不会死
就会继续把那半本《红岩》当卷烟纸
撕到最后一页 那么
你的孙子就得不到你的遗产了
祖父又一次做了蠢事
上次是为儿子
然后为孙子
樊宝宗
一个陌生的男人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见到我
他在大庭广众惊呼
“长得很像樊宝宗 你是不是樊宝宗的儿子?”
我愤怒地捡起了一块石头 因为
他竟敢直呼我爸爸的名字
我心目中的父亲就像圣上
他的名字,儿子不能叫
我以为别人也不能叫
父亲是上岭小学的一名老师
他用粉笔写圣旨
也用红笔批奏折
他受人尊敬、拥戴 只不过
他的领土就上岭小学那么点大
他在那里当王 当到
双目几近失明 不能再当
身患疾病的父亲所吃过的药
有一吨还多
把一个家压扁了
但是没有垮
因为有一个女人撑着
那是我的母亲
从1996年开始 奇迹
像铁树开花
父亲不再是医院里的常客
现年八十二岁的父亲
乐呵呵地生活着
每天爬一次到两次七层楼
最关心天气预报
最担心的是我的肥胖
对我生病的母亲俯首帖耳
反过来悉心照顾她
他们的婚姻已经镀上了金子
让许多人望其项背
潘丽琨
我发现我身上的基因
母亲的要多一些
这个进入樊氏家族的女人
浑身是艺术的细胞
我确定这一点的时候
母亲已近八十岁了
她开始写小说、散文
使用我淘汰的电脑
每天可以敲三千字
至今已发表中篇小说一部
短篇若干
因为年近八十而被作家东西誉为
80后作家
她文笔优美 描写生动
以至于东西怀疑我所有的作品
出自母亲之手
母亲特别珍惜她所得的稿费
因为她穷了一辈子
有一次我和朋友打牌输了
母亲的稿费在我的口袋里蠢蠢欲动
过后母亲语重心长 说
儿啊,别打那么多牌了,我怕我写不急呀
这故事是东西编的 但的确是
母亲的心愿
通过母亲的作品 我才揭开
母亲和父亲结合的秘密
她是地主的女儿
唯一享受的好处是读书读到中专
那是在解放前
解放后的母亲
像在石头缝中求存的草
母亲这根草
嫁接到雇农的父亲家里
得到保护
母亲在樊家 没有享福
她像丫鬟一样为樊家服务
伺候我长年患病的父亲
抚育姓樊的儿女
母亲写得一手好字的手
腐蚀在水深火热的年代里
但是母亲爱丈夫
更爱她的儿女
她的爱静寂深远
像一条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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