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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家的味道(散文)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 热度: 17305
鲜章平

  这是没有血缘和姻亲关系,却又常来常往的、不同民族之间的一种交往模式,是必将载入史册的、覆盖天山南北的“民族团结一家亲”活动带来的美好结果。与“亲戚”围坐一桌,其乐融融品尝风味美食,更是各民族真情融合的最好见证。

  ——题记

外力家的熏马肠

“你好,我是外力,你工作忙不忙?”

  每次来电话,他都是这样开头,我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矛盾:想表达对我的尊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既然咱们现在是亲戚,你就别客气,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吞吞吐吐的,似乎难为情。我想,他一定是又遇到难处了。

  他是我的第一个结亲户——新疆兵团第四师78 团2 连维吾尔族职工阿布都·阿力,小名外力。

  想想这世界真是奇妙,原本素不相识不同民族的两个家庭,却由组织牵线搭桥结成了“亲戚”。

  第一次见面,我们竟有些相见恨晚。由于父亲曾经在61 团畜牧连工作过,我从小就常跟着他出入少数民族牧民的帐篷,逢年过节,他们自然而然也成为我家的座上客,这使我对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外力从小在大山深处的78 团畜牧营和汉族孩子一起长大。回忆起快乐的童年,他一脸神往:“那时候,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一天到晚高高兴兴的。”然后如数家珍地向我们抖露某个汉族邻居的趣闻和雅号,不时惹得大家开怀大笑。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地大家和以前不一样了,互相的来往也不多了。”说起这些年的变化,外力一脸迷惘和遗憾。

  “现在好了,我相信我们还会和以前一个样!”说到正在开展的“民族团结一家亲”和“两个全覆盖”工作,外力的脸上阴云散去,露出了阳光。

  这一天,外力和他的妻子阿依努热木、女儿阿丽曼、儿子阿布都拉笑得格外开心。桌上摆满了馓子、土耳其糖果、南疆核桃和78 团的水果。

  没想到第二次去的时候,外力家却突然多了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吾买尔江。见了我们,小家伙兴奋不已,缠着我们问这问那,还不停地表演从幼儿园学来的“绝活”,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大家一起围坐在炕上学习法律知识,我结合新疆的特殊环境给他们讲解了计划生育政策和《婚姻法》,没想到这个话题引出了外力的一脸愁容。

  原来,吾买尔江是他的小儿子,已经六岁了。看着我们一脸惊奇,外力给我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六年前,外力的妻子阿依努热木回南疆老家探亲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按新疆的计划生育政策,外力家是可以生三个孩子的,前提是必须退还三千元独生子女奖励金。想来想去,阿依努热木便在南疆偷偷生下了吾买尔江,并且一直放在南疆由外公外婆抚养。可是,纸里怎么能包得住火呢?眼看孩子快上学了,外力只好把他接了回来,没承想落户却成了难题。落不了户就没法入学,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外力一筹莫展。

  我在安慰他们的同时,暗暗打定主意:得帮他想想办法。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连队办公室,负责计划生育的高主席还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他家的情况我知道,他已经退了三千元钱,等过完元旦连队就给他开证明,可以落户。”原来,小吾买尔江没有出生证明,这成了目前落户的最大障碍。连队特事特办,决定在有三个邻居作证的情况下,给他出具落户证明。我一听,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如此外力还担心什么呢?

  突然想起在公安局当领导的同学,拨通了他的电话,没想到他也正在78 团走亲戚。“我现在就去派出所,你也过来,咱们在那里碰头,能办就马上办!”看样子这个电话没白打!我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不行啊,按照公安部最新规定,这种情况必须做亲子鉴定!”没想到派出所的户籍警和所长对外力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能不能想想办法呢?”同学是个热心肠,也想帮我把事情办了。可是,大家七嘴八舌商讨了半天,除此之外没有一条路能走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咋办?民族团结工作要做好,国家法律更要遵守,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啊!”局长同学无可奈何地对我摊开了双手表示歉意。

  我的心凉了半截。好在,我并没有在外力面前随便拍胸脯。但是,想想外力家的经济状况,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外力平时在天然气加气站当保安,换班的时候给别人开车,月收入能达到四千元,因为住房临街,妻子在家操劳家务也顺带摆了个小吃摊,收入不算高,做亲子鉴定必须到乌鲁木齐,全部费用下来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转眼就过了元旦,再去外力家,又说起吾买尔江落户的事,外力一脸不解:“为什么别人和我们家一样的情况,隔壁邻居写了证明都落户了,我的儿子却不行呢?”原来,78团类似外力家这样的情况有四五家,都得到了顺利解决。“别人还不是亲生的都能落户,我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外力一脸激动和委屈。确实,看看吾买尔江,几乎和阿依努热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脸蛋,谁也不会怀疑这不是一对亲生母子。但是,法律是刚性的,不能凭感觉作出判断和裁决。我陷入深深的无奈。

  外力的大女儿阿丽曼已经上初三了,每次见了我们总是腼腆地问候一声,就回房子学习去了。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屋里除了一个大炕,就是一个炉子、一个老式的案板和碗柜连为一体的五斗橱。就是这样一间房子,外力一家五口人平时吃住都在这里,这也是大部分少数民族职工家庭的真实现状——宁愿把其他房间空下来,也要一家人住在一起。

  有天晚上,外力忧心忡忡地来到我们的住处对我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原来,中考前一些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为了保证生源提前来到团场招生,很多孩子在老师天花乱坠的描述中对职业技术学院的生活充满了向往,打算放弃中考,阿丽曼也是其中之一。父女俩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可是无论怎样,外力始终无法说服女儿,万般无奈,他想到了我。

  好在我家就有现成的例子,几个初中没上完就去了技校的晚辈,就业、婚姻一路磕磕碰碰,让父母操碎了心,自己也是不停地在奔波和焦虑中度过。同样是我的甥侄辈,读了大学出来的,一个个顺利就业,家庭幸福……这也是我打小教育儿子最生动的“教材”,现在拿出来简直是轻车熟路。当然,这时候我那刚考上大学的儿子也成了励志故事中的主人公。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导下,阿丽曼总算想明白了:考上高中,才有机会考上好的大学,考上好的大学,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才有机会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才有可能过上好日子。旁边的外力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78 团回来,脚刚迈进家门,就接到外力的电话:原来,他的老父亲生病了,团场医院无法诊断。

  我一边安慰外力,一边让在医院工作的妻子帮忙联系挂号、就诊和住院床位。第二天上午,我处理完手头工作,匆匆来到师医院,外力他们坐的线路车却还在半路上。一直等到下班,他们才赶到,带着他们去附近吃了午饭,下午上班又陪着老人做完检查、安排好病床。我拿出二百元钱塞给外力时,老人用维吾尔语问道:“这个汉族人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还要给钱?”

  “你就告诉他,我是你的亲戚,也和他儿子一样!”听了外力的翻译,老人羞涩地看了我一眼,露出孩童般清澈的笑容。那一瞬我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一下子呆住了:这笑容,和晚年的父亲何其相似!

  等我再去看望外力时,已是天寒地冻,外力早早托朋友灌好了熏马肠,看着热气腾腾的大铁锅,我百感交集,这一锅马肠子,至少是外力一家人半个月的生活费啊!外力却说:“你不吃,以后我们兄弟不是了。你的生活费我们也不要了!”

  这一晚,我觉得这熏马肠比任何地方吃过的都要香。

铁来甫大哥家的抓饭

“这个家伙太聪明了!”说起自己的二儿子阿浩,铁来甫大哥掩饰不住内心的骄傲,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快乐和自豪,这快乐足以让他暂时忘却身体的疼痛。

  这是我调整到64 团8 连后,结的第一个亲戚——哈萨克族退休职工铁来甫·拜尔干,一个乐观的老人。

  听说我们要去他家认门,老人激动得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催问我:“亲戚,你什么时候来啊?我看隔壁家的亲戚都来过了,你咋还不来嘛!”

  在确定我们去的具体时间之后,铁来甫专门打电话通知了远在大西沟福寿山景区开商店的儿子儿媳。

  接到我们的电话,铁来甫大哥和妻子尔孜古丽早早就站在院门口等着我们,大老远就见他拄着一根手杖,弓着腰向前挪动着来迎接我们。坐下来一聊,才知道因为风湿病严重,他的双手骨节和膝关节都已经严重变形,行动很困难,常常疼得睡不着觉,平日里就靠吃点止痛片凑合着。

  “你不是有退休金,还有医保吗?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大部分费用都报销,自己花不了几个钱,干吗不去住院治疗啊?”

  “再等等,给儿子攒点钱买个拖拉机再说。”

  唉,看样子不管哪个民族,父母的爱都是一样伟大,一样无私。

  “共产党对我们多好,逢年过节把清油面粉送上门,盖房子有补助,扶贫羊还发着呢。只要好好干,日子好得很!”我注意到,老人的炕上摆了厚厚一摞《参考消息》。

  恰逢周末,就在我们聊天的当儿,铁来甫大哥的孙子麦迪尔、大孙女麦迪拉、小孙女莱兹在院子里玩耍着。不一会儿,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的莱兹扯着长调一脸泪痕地跑来向爷爷奶奶告状,于是调皮的姐姐麦迪拉被爷爷扬起巴掌一顿呵斥,气呼呼地扔下妹妹跑出了院子。原来这都是阿浩和热妮的孩子:麦迪尔九岁,在团部上二年级,麦迪拉四岁,莱兹两岁多。这也是国家对边境团场的厚爱:少数民族家庭可以生三个孩子。

  铁来甫为二儿子阿浩的心灵手巧感到高兴,也为自己当警察的大儿子感到骄傲。铁来甫大哥的大儿子吐鲁汗太原来是8 连的会计,是团里为数不多的少数民族青年干部,后来参加公务员考试,成为博乐州特警支队的一名警员。

  虽然远在四五十公里外,傍晚的时候,老人的儿子阿合买提江和儿媳妇热妮还是驱车赶了回来。这是一对很阳光的年轻人,丈夫俊朗,妻子漂亮,给人天造地设般的感觉。阿合买提江还有个汉族小名叫阿浩,大家平时都这样称呼他。

  很快,小两口麻利地把馕、干果、果酱、黄冰糖做的棒棒糖等摆了满满一桌。我们围坐在院里的长条桌旁边吃边聊,热妮守在桌边不停地为我们添茶,莱孜则依偎在母亲怀里,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亲昵和任性。

  奶茶就着馕很快就吃饱了。热妮从冰柜里拿出了牛羊肉,准备做抓饭。我和崔凯急忙摆手请她不要忙活了,可是铁来甫大哥非让儿媳妇接着做饭,说这是哈萨克族的礼节,不能省略。

  吃完饭已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努日古丽家的拉条子

第一次去拜访多尔困和努日古丽一家,充满了戏剧性。

  多尔困和努日古丽两口子是我们和铁来甫大哥一家同时结的“一家亲”对子,虽然是8 连的居民,却在远离8 连四五公里外的11连居住。由于团场在修路,两个连队之间的道路不通,我们只好从团部可克达拉镇绕行,多跑了二十多公里。

  团场改革正在进行,连队两委刚刚选举到位,土地职工民兵三位一体的格局正在形成。凑巧的是,64 团的大街小巷也都在兴修道路,到处堆满了沙土料石。我们顺着铺满戈壁沙石的路面,一路颠簸赶到11 连的时候,老远看到连部大榆树下坐了一排身穿迷彩服的男男女女,他们是治安巡逻的连队职工。

  听说我们是来看望亲戚的,大家立即热情相待,还有一位哈萨克族汉子直接发动了摩托车,说多尔困家离连队远,发洪水把路冲断了,我们的轿车过不去,他去帮我们把亲戚接过来。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小时。其他人都去连队巡逻了,我们无法联系,只好伸长了脖子望着远方,期待着。终于盼来了骑摩托车的汉子,后边坐着位哈萨克族妇女。汉子满怀歉意地说,半路上摩托车轮胎没气了,推着车走了好久才把气打足,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握着他的手连声说谢谢。

  和他一起来的妇女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是多尔困的妻子。说了半天我们才发觉,这个连队竟然有两个多尔困,费了这么大劲儿找来的这位竟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唉,这个乌龙摆的,让我们哭笑不得。

  最终还是找到了多尔困和他的妻子努日古丽。多尔困在附近的木材厂打工,和我们见了一面就匆匆赶去上班了,妻子努日古丽带我们去家里认个门。

  离连部不远,有一排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盖的土坯房,多尔困家就居住在其中的三间内。努日古丽告诉我们,他们是外来户,前些年花七千元买下了这套住房,经过三四十年的风吹雨打,这所老房子已经成了危房,可是他们没有钱翻新,也不愿离开,因为11连种植的农作物多,周围又有几家工厂,好打工。

  老远就看见倒塌的院墙,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门前有个土块砌的灶台。因为是星期六,在团部可克达拉镇中学上学的居马别克正好在家,他出来接过我们带来的大米清油,和母亲一起把我们迎进屋里。房子里光线不好,正中那间堆满杂物,左右两间盘了炕,除了一组满是油垢的破旧沙发、一台电视机,家里几乎没有别的摆设。努日古丽的小女儿苏麦叶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听说有汉族亲戚来了,二十多岁的海萨尔兴冲冲地骑着摩托车赶了回来。由于从小患脑瘫,他走路有些不利落,生活自理却没有问题。

  “你看吧,这就是多尔困和他前妻的儿子,你说他不能干活吧,他摩托车骑得比谁都好!”伴着努日古丽的牢骚,我走进了这一家人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原来,因为不堪忍受多尔困酗酒的坏习惯,多尔困的前妻离他而去。努日古丽和多尔困再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居马别克和苏麦叶,居马别克上小学五年级,苏麦叶还在上学前班。由于努日古丽身体不好,不能干体力活,一家五口人就靠多尔困一个人打工挣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你可以帮人放羊,自己也可以顺便养几只,给父母亲减轻一点负担嘛!”我对海萨尔说。“这个活我干不了……”听到我这么说,海萨尔嗫嚅着,“我要去连部看看。”然后红着脸趔趔趄趄走了出去。

  “别说放羊了,我们连队有个人找到他,每月一千五百元的工作,他都不干,就这样一天到晚混日子,衣服穿臭了都不换。连队看我们家可怜,给他办了低保,他知道了不愿意,嫌丢人,去连部找人家退掉了!”说起海萨尔,努日古丽就气不打一处来。

  “多尔困咋样?现在还喝酒吗?”铁来甫大哥直摇头,我不禁担心起来。

  “还行,今年好多了,开春到现在天天打工,没有喝酒。”努日古丽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些。

  可是,等我再去的时候,就见不到多尔困的面了,他不是跑回8 连喝几天酒不回家,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好好工作,木材厂老板知道他家的困难,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他,让他继续留在厂里工作。

  说起这些,努日古丽满脸愁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想离婚!”我能说什么呢,只能用老生常谈的道理开导她,可是我心里明白,这个家庭维持不了多久了。

  想想心里总觉得不忍,我就去找11 连的连长闫春羽,请求连队党支部想办法帮帮他们。闫春羽是政工干事出身,文章写得很好,我们之前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我刚到8 连结亲的时候,她恰巧从11 连调过去当书记,干了一年多又回到了11 连,对两个连队的情况都很熟悉。

  说起多尔困,闫连长也是恨铁不成钢:“他最近长本事了,喝完酒还打老婆。”这让我大跌眼镜,真没想到看着木讷老实的多尔困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多尔困家的房子眼看住不成了。听说团里有政策,每家补贴四万元盖新房,或者直接购买已经离开连队去团部住楼房的老职工家的庭院,我想,能不能找团领导协调一下,把8 连的指标转到11 连一个,彻底解决多尔困一家的住房难题呢?于是给党委书记、政委王亭说明缘由请求党委具体情况具体对待,王政委很干脆地答应了,让我先给两个连队领导打个招呼,让他们按我说的方案上报计划。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努日古丽。

  然而,团里的方案最终没有落实。在漫长的等待中,努日古丽多次给我微信留言之后也失去了信心,不再追问。最后在连队两委的帮助下,努日古丽和孩子们终于暂且搬到了一家闲置多年的砖混结构房屋,据说主人不回来了,打算卖了这所院落。努日古丽也信心满满,打算努把力,把这所院落买下来。

  儿子放假回来,我专门带他去看望努日古丽一家。房子很简陋,毕竟是砖混结构,不怕雨雪天气,没有倒塌的危险。努日古丽很满意,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当儿子听说这一所院落只需要两万元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这两万元,努日古丽一家也拿不出来,购房一事也就再次搁浅。

  最后一次见到努日古丽一家是2019年肉孜节前夕,听说他们一家搬到了绿华糖业家属楼,多尔困、努日古丽和海萨尔负责打扫居民区的卫生,每人每月一千五百元工资。他们租了套七十多平方米的楼房,年租金一千二百元。我和同事专程带着礼物去看望他们。听说我们要来,努日古丽早早就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见到努日古丽的时候,她的脸上充满了笑容,可以看出来,她对目前的状况非常满意。

  我们一进门,她就说:“咱们做亲戚两年了,你从来没有在我们家吃过饭,今天一定要吃了饭再走。”

  这顿饭是努日古丽精心准备的,桌子上摆满了这个家庭难得一见的干果和点心,拉条子专门配了四样菜。我想这也是她家几年来少有的丰盛。看着努日古丽和孩子们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我默默为他们的明天祝福。

努尔布力家的风干肉

“阿姨,我这次考试考了一百分!”视频里,哈萨克族小姑娘别布提开心地向我们报告喜讯。别布提是妻子的“亲戚”——67 团5连哈萨克族职工努尔布力、库尔巴合西夫妇的小女儿。

  虽然过去五年多了,但是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到努尔布力家的情形。三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干打垒土块砌起来的房子,显得低矮而破旧,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几乎占据三分之二面积的土炕,几乎没有多少家具。显而易见,我的亲戚家经济状况不怎么样。

  听说我们要来,努尔布力一家早早就做了准备。土炕上的小矮桌,摆满了具有哈萨克特色的干果和油炸食品,还有自家做的树上干杏酱和马林酱,厚实的哈萨克馕自然也不会少。不一会儿,库尔巴合西就把奶茶烧好了,努尔布力用随身带的“皮夹克”(一种折叠小刀)熟练地把馕切成细长条,摆在桌布上,请我们品尝。大家用馕蘸着果酱,喝着热乎乎的奶茶,心里暖融融的。

  努尔布力的父亲胡达依别尔根听说儿子的亲戚来了,也从隔壁的家中过来。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对共产党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为自己是一位老党员感到深深的骄傲和自豪。我们边吃边聊,按照“两个全覆盖”和“民族团结一家亲”活动的要求,我们还承担着法律和民族团结、宗教政策宣传的责任和义务。当听我说到“三股势力”的阴谋时,胡达依别尔根老人气愤地说:“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现在共产党对我们这么好,退休金那么高!谁家有困难,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可是有些人恨不得天天躺在床上啥也不干就过好日子,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跟着那些魔鬼跑!”

  说到党中央的治疆方略和对兵团的定位要求,木讷的努尔布力用不熟练的国语接了一句:“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我们知道呢,电视里都讲了。”

  “是的,我们大家哈拉马斯(全部的意思)都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那些坏人就塔西囊(完蛋的意思)啦!”胡达依别尔根老人挥了挥手,做了个斩钉截铁的动作。

  努尔布力、库尔巴合西夫妇有三个女儿。2016年9月,老大布尔丹以全团第一的成绩考上新疆医科大学。二女儿拉孜伊拉上小学二年级,三女儿别布提还在幼儿园。第一次去认亲的时候,由于不了解具体情况,只是礼节性地带了些面粉清油等日常礼物。到了家里,才见到两个懂事的小姑娘,想到冬天天冷,妻子就对她们承诺道:“好好学习,下次阿姨来的时候,给你们买漂亮的帽子和手套。”

  再去的时候,我们带去了两套同款不同色的纯羊毛帽子和手套,她们高兴地唱起了哈萨克族民歌,小别布提还跳起了从幼儿园学来的舞蹈。看到家里昏暗的灯光,我又为她们买了护眼灯,还有各式各样的发卡。孩子们很快和我亲近起来。元旦那天,布尔丹专门从学校打来电话问候我们。春季开学的时候,妻子开车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这期间,妻子也成了夫妇俩的“专职导医”:努尔布力的弟媳妇第三次剖宫产,临近预产期,妻子早早帮她联系好病床,陪着她挂号、化验、产检,一直把她送到产房门口;库尔巴合西的母亲住院,妻子为老人买了营养品送去,住院期间有空就去看看,老人高兴得似乎连病情都减轻了许多……还有努尔布力的弟弟出车祸住院,甚至是亲戚的亲戚,只要找到妻子,她都不厌其烦,真心相助。

  努尔布力和库尔巴合西都不善言谈,可他们在心里早已把我当成亲人。在团里的帮扶下,两口子盖起了两间砖混结构的新房,可是他们一家依旧住在低矮的老房子里,却把新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留给我们去住。

  有一次,我们还没到,他们就备好了土鸡蛋和自家做的风干羊肉,走的时候非要塞到我的手里。我们知道他们日子过得拮据,就婉言谢绝,没想到这让努尔布力很不快:“如果不要,我们亲戚的不是。”我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份心意。

  周末朋友们来家里小聚,我给他们煮了风干肉,炒了土鸡蛋,这帮吃货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哪里买的?好多年没有吃到这样正宗的风干羊肉了。再看看这鸡蛋,色泽金黄,真香啊!”

  如今离开四师三年多了,可我每每想起和“亲戚”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他们囊中羞涩却毫不吝啬的真情。我相信他们也一定记着我炒的大盘鸡、包的饺子和油炸花生米。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我们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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