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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活也精彩(忆苦思甜 1)

时间:2009/9/16 作者: 我的年轮 热度: 336652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年轮,我的年轮刻在我的额头上。20岁时只有一条,到了50岁额头上已经有5条以上了。有人说我老了,我说那是智慧纹。有人说那上面写满了我的经历,我说那是生活赐予我的奖赏。
  
  饥饿让我们更想往……
  
  1993年我执导45集电视剧《年轮》时,剧中王小嵩、刘振兴、徐克等几个人物的家境对我感触很深。那是对60年代哈尔滨一些普通市民生活的描绘。那时候很多人都吃不饱饭,粮食太紧张了。人们间的矛盾多数是因为争取食物、吃饭问题所产生。中国60年代真正体现了“民以食为天”这个生活大道理。
  
  (年轮剧照)
  
  我家跟电视剧《年轮》中所描写的家境不一样,他们家是市民,我家是干部。别看是干部家庭,生活质量还不如他们。他们那的邻里之间经常相互帮助,有饭大家吃,有事共同忙(电视剧《年轮》中有较真实的描述)。贫民百姓是淳朴的,是团结的。而我们住的是政府大院,人与人老死不相往来。
  
  我六岁那年是国家谁都吃不饱饭的年头,虽说我在黑龙江省政府机关幼儿园,但是伙食是按人头定量的,每天只有一小碗牛奶喝,不过那时候的科学无法查出牛奶中是否有三聚氰胺,只要有的喝就不错了。尽管如此,那点牛奶是无法满足我身体各部分生长需要,爸爸妈妈给我的基因是一米八零以上的个子,我无法完成这个指标,因为我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
  
  我是整托,只有到星期六妈妈才能接我和哥哥。每周一去幼儿园的第一件事就是哭,因为那吃不饱饭。妈妈在大门外心疼的看着,偷偷抹着眼泪离去,她要上班,是政府机关的干部。
  
  日子实在难熬,天天吃不饱肚子,我们只好爬到树上摘榆树钱吃(北方一种榆树开的花叫榆树钱),味道是甜的。或者扒树皮里面那层嫩皮充饥,味道的甜中带苦。这些东西吃多了伸出舌头都是绿的。很好玩,大家经常把舌头伸出了比,看谁的更绿。饥饿是这样忍受过去的。当在一段时间里没当上班里的大王,就惨了,要看着小朋友们都跟着那个大王玩,而我却要忍受象流浪狗一样的孤独。事实证明,人越在困境的时候想往越疯狂,孩子们的精神支柱是当“领袖”。哥哥却没事,因为他就爱自己玩。
  
  记得有一个周六,妈妈接我出来,我像是从监狱里被释放的犯人,心情无比的高兴。这天我特别饥饿,我刚刚拉了肚子,里面空空的,需要很多东西把肚子充填起来。实际上,胃里面有东西就没有饥饿感,哪怕是里面装的都是屎。也就是那时候我就懂得这个道理了,我是在不断地挨饿又偶尔撑个半死的磨练中懂得这个道理的。
  
  人类好像都有崇尚领袖的自觉性,我这个大王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可是大家却拥护我,而且是自觉的。我总结了一下,我大王这个职位算是“民选”的,因为我在孩子们中间是特会白胡的那种人(现在叫能侃)。我曾经给他们讲过一个故事把他们震惊了——春天,一棵树上落了一群小鸟,叫个不停,一个猎人闻声赶来,举枪“砰——”地一枪……
  
  “你们说他打死了几只?”我问大家。
  
  “十只”,“八只”,“一百只”“都跑了”……
  
  “两只”。我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不断的问。
  
  “因为那个猎人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他说,一枪打下一只的是优秀猎手,因为他的枪法准,一枪一个。一枪打下两只的是业余猎手,因为他是瞎蒙的。”我说到这大家笑了,后来大家又点了头,认为我这个故事是有理论在里面支撑着。很多迹象表明,我在每说一件事情时都会利用“理论”支撑。多么愚蠢和无聊的故事。但没有人提出,如果一枪打下三只或更多,他会是什么猎手这样的问题,如果提出来我是无法回答的。我们都是小孩,还没有学会连续思维的本领。所以他们选我当了大王。但没有多久我就被取剃了,因为我的智商并不比人家高多少。后来我逐渐明白了,精神上的诱惑总比不上物质上诱惑更有力量。
  
  听说这个新上任的大王他爷爷是个厅长,而且是管粮食的,据说幼儿园的粮食也要他批。每次他被轿车送到幼儿园都带好多吃的,并且慷慨地分给大家。那年头用食品可以换来一切。
  
  (幼儿园毕业照)
  
  一天,新大王命令我给一个小朋友弄点吃的,说他“太饿了”。吃什么呢——用榆树叶包一只大苍蝇!绿色的榆树叶,包着一个绿豆蝇。苍蝇肚子很大,里面肯定有满满的蛆……没办法,这是大王的命令。他很有号召力,也善于使用这个权力。现在形容他这种行为就叫“装逼”。
  
  “不听我的命令你就吃!”大王说完把腰一掐:“上!”其他小朋友们向我冲过来,还不断地推搡我:“快去执行大王的命令!”我被摔倒,还有一些小手、小脚在我身上乱打乱踩着。在大家的威逼下我当了“叛徒”。事后我很委屈,因为我的意志太不坚强,我屈服了他们,我觉得是个弱者。我哭了,用手抹着脸上的泪……可能苍蝇的细菌就在那时跑到了我的肚子里……我拉肚子了,是绿色的屎,都是榆树钱或是树皮之类的零食。听说吃苍蝇那个孩子也拉肚子了,比我还厉害,被送进医院。也许“吃苍蝇”的典故是这样由来的?
  
  看来腐败是从儿童时感染的,潜伏期可能要在30—40年。现今被抓起来的那些干部,大概都是儿时被感染了腐败病毒,发作期到了,自然要犯病。而我的爸爸是个摘帽右派,仅仅是省农机厅一个处的科员。往往这些人有着极强的免疫力,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正直的血液。
  
  妈妈每次接我不是先回家,而是去机关食堂,食堂是一间废弃的车间改的,排队买饭的人黑压压一片,再加上蒸汽,整个食堂就像是个澡堂子。妈妈从雾气和人群中出来,端上来一个用甜菜丝、玉米面和在一起做的窝窝头,黄色的玉米面和白色的甜菜丝结合,看起来很精美,像一个小型金字塔,十分诱人。还有一碗黄豆汤——清水煮黄豆加点酱油和葱花。
  
  “快吃吧,还有热乎气呢。”妈妈递给我。
  
  我的小手颤抖着拿起那个菜团子,没有吃,眼泪流出来,只有一个,我吃妈妈就只有看着。妈妈明白了,又去买了一份,把明天的饭票用了。我想,明天怎么办,只好用后天的饭票,那后天……最后只有妈妈不吃东西了。实际上妈妈买来的第二份,最终还是被我吃掉了。一个母亲当然知道食物对孩子的重要,她还知道要我完成180CM个子的生长,需要更多的食物。
  
  “食品”这两个字对孩子的胃有着无限的想往和吸引力。60年代有多少人得了肝炎,就是因为饿的。
  
  一天夜里,我实在饿急了,趁夜班老师睡着了就悄悄溜出屋,幼儿园大门是锁着的,只有翻墙才能逃出去。我象越狱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翻过了墙,“咔叱”一声,我摔在地上……为了节约用电,路灯已经熄灭,漆黑的路没有行人。我越走越害怕,腿已经软了,只好蹲在地上,全身能量已经支撑不了腿能直立行走了,于是我就像狗一样爬行……终于到家了,我的敲门声很微弱……妈妈打开门看到我——衣服很脏,扣子都没有系齐,裤子划了个大口子,两只手是黑的。
  
  妈妈一下抱住我:“这么晚,你是怎么敢往家跑?”
  
  “妈我饿。”我在全身发抖。原因是被冻的或是恐惧。
  
  “你不怕让坏人给你抓走!”妈妈哭了。
  
  “我是爬回来说的,两眼只看着地就不害怕了。那样坏人还以为我是小狗呢。”我安慰着妈妈,并问:“妈妈有吃的吗?我饿。”
  
  “妈妈领你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妈妈把我拉进屋。
  
  我知道,家里肯定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我钻进被窝,妈妈紧紧地搂住我,一股暖流融进我的全身,恐惧、寒冷、饥饿都不见了。母亲用爱的力量可以让孩子战胜一切。妈妈开始讲故事,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60年代哈尔滨道里区)
  
  (1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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