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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飘散(三)

时间:2009/6/7 作者: 随风飘逝 热度: 90846
  今天我记住了那位新同事的名字:郑雪娇。感觉这名子有点过时,甚至于有些俗气,所以我习惯叫她郑雪。有些时候我喜欢从人名来猜想对方的出身,想来她的父母一定是工人或是农民之类的人,家在城镇,不可能是农民,那么父母一定是工人,所以才会起这么俗气的名字。不同阶层的人起的名字都不一样,同一个时代,城市人名和乡村人名还有很大的差别,知识分子给孩子起名字要考虑到字音平仄,蕴含的意义,雅俗等等。起名字就像绘画一样,不懂得绘画的人总是喜欢那些颜色艳丽,毫无章法可言的恶俗之作,行业里的人才懂得色彩协调的作品才更值得去欣赏。
  
  郑雪有某种特质在吸引我,是她的笑容恬美,还是什么?我说不好。也许,是她的笑容在吸引我吧?还是新年时我和表弟对于未来的推演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我心理暗示?
  
  郑雪并不漂亮。人虽然不漂亮,但是看着还算顺眼。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更顺眼。
  
  那次我们一起去单位的时候,她爸爸开车送我们,她爸爸走了之后我问她:“What’s your farther?”
  
  她满脸的疑惑,我又用慢速重复一遍,她依然不解。
  
  我对于自己的发音还是有些信心的,那次坐公汽遇到一个老外,看他的体态和举止似乎是一个英国人,于是我便和他搭讪,我问他:“Could you tell me where are you coming from?”车上很吵,我的声音也不大,并且讲的也很快,我很担心他能不能听懂我这种“英语”,但是那老外丝毫没有疑惑的表情,接着我的问话很自然的回复了一句:“England!”
  
  看她不解,于是我只好说:“我是在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她唇边现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听起来好像是:‘你爸爸是什么?’。”
  
  我无言,也笑了起来。
  
  实则依照我对于阶层逻辑的理解,郑雪并不适合我,虽然我深知理论如此,但是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毕竟,未来有不可知的一面。
  
  那晚一时兴起,占卜一卦,卜问我与此女间婚姻之数如何,装完了卦之后一看,世爻与妻财爻相合,而且竟然是一个六和卦。我不禁暗暗感到稀奇,这样的卦象可是不常见到的,有趣。妻财爻处青龙位,青龙者,清高利名之象。难道我和这丫头能成为两口子?这?
  
  下午于锋和周俪丽把孩子带来了。这男孩名字叫于号,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倒是郑雪兴致勃勃的逗弄了他半天。
  
  如果说可以做夫妻的人性格总有些相反的话,那么我和这位郑老师倒是挺符合这个特点的,但是未来如何,谁也不敢妄言。
  
  我上午在翻看日志的时候,看到了从前写的电影评论,一时之间脑海中又回忆起几部优美的电影:《漫长的婚约》中娓娓道来的经典对白:马蒂尔德静静地望着他,在温暖的微风中,在花园的阳光下…平缓的语气,略显低沉的音调,微微显出几分哀伤的配乐衬托出法国电影特有的浪漫情怀。
  
  记得基努。李维奇有一部电影叫做《云端漫步》,其中的乡村乐是那么的优美动听。
  
  法国式的浪漫:舒缓,温馨,深情款款,娓娓道来。
  
  我向前挪了挪身躯,注视着对面的郑雪,她似乎察觉到了我在注视着她并且有话对她说,于是便转过头来看着我,我问她:你喜欢看法国电影吗?
  
  她笑了笑:不常看。我连美国的电影都很少看。
  
  正像她此刻对孩子的兴趣一样,我对于小孩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她似乎和我相反。
  
  实际上人与人之间相处靠的是什么呢?时间,空间。如果两个人时空相隔太远,彼此也许会淡忘对方。时间空间可以连接我们,但是也可以使一切消逝。
  
  没有什么可以是永恒的,记忆非断非常。
  
  2003年6月,我大学毕业回到故乡的时候,专科生已经臭掉了,本科生也在渐渐的散发出一丝霉变的味道。
  
  我回到故乡,百无聊赖的等待分配。
  
  百无聊赖之间,几个同学相约一起搓一顿,顺便聊一聊。实则聊一聊是主要的,如果不去饭店,又实在没有什么场所可去。
  
  下午3点,我,袁飞,叶子和赵雪走进了一家餐馆。
  
  餐馆不大,屋子里隐隐的有一股廉价餐馆特有的油腥味儿,窗户是木制的,窗框比较干净。窗户缝隙里却弥着厚厚的油泥。很显然,那是用一双粗大的手漫不经心的抹过的。
  
  我们在靠窗户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服务员面无表情的走过来,默默的递上菜单。
  
  我没看,随手将菜单递给袁飞。袁飞在菜单上指了一指,接着又把菜单传给赵雪和叶子。服务员纪录下来,转身走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你回来有一个月了吧?”我看了看袁飞。
  
  “是啊,”袁飞叹了口气,“这一个月什么也没有干,只是这样等着,教育局办事情太拖拉,既然不让咱们参加应聘考试,又何必下通知让咱们回来呢?”
  
  “我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月了。”我说,“今年的毕业生不好找工作,去年还没有这样呢!这也难怪,现在的大专毕业生已经不值钱了。”
  
  “县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袁飞说,“我省城那边还有工作,一直这么拖着,这回倒好,两边都耽误了。实际上我真的不想回来,边城县这么一个破地方,什么样?什么都没有个样儿。可是我妈总是认为这是一个铁饭碗,干别的什么都不行,一定要让我回来当教师,我以为回来就能考试呢,结果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
  
  “也难怪他们办事拖拉,”袁飞说,“咱们边城县还有一个名字,知道吗?”
  
  郑琦摇了摇头,“不知道。”
  
  袁飞笑了笑,“吕马县。书记吕泌阳,县长马铫郸——他们现在都下去了。新来的书记和县长要处理一下后事,然后才能考虑到咱们呢!”
  
  服务员把菜放在了桌子上。袁飞看了看服务员,“来几瓶啤酒。”服务员应声而去。
  
  袁飞有些神秘的问我,“县委书记吕泌阳和县长马铫郸为什么下来,知道吗?”
  
  “不是车辆超标吗?有人告他们,”我夹了口菜,“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吗?”
  
  “那仅仅是问题之一,他们从一开始搭班子的时候就不太和睦,后来马铫郸包了个二奶,被吕泌阳勾引了,两个人争风吃醋,打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感到有些奇怪。
  
  “我叔叔的一个朋友给吕泌阳开小车,他说的。还有让你更惊奇的呢!你知道马铫郸和吕泌阳争的女人是谁吗?”
  
  “谁?”
  
  “柳小月!”
  
  柳小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上大学的时候柳小月看上了与我同寝室的艺术系第一美男赵帅,赵帅送给柳小月的信中引用了柳永的一句话,“杨柳岸晓风残月”,他们的故事在系里流传了很长时间。那时侯柳小月拿着我们寝室的钥匙随意进出我们寝室,而我和寝室里其他的兄弟也常在熟睡的时候被赵帅粗重喘息和柳小月妖冶得让人血脉喷张的叫床声吵醒,最后我和几个兄弟只好在系里的另一间寝室里找了几个床位。这事情怎么会不记得呢?柳小月是个难得的美女,不但脸蛋漂亮,个头,体型,都无可挑剔。也难怪吕泌阳和马铫郸这两个老家伙着迷。
  
  “柳小月在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搭上了马铫郸。柳小月想在毕业之后进县委工作,便通过熟人认识了马铫郸,马铫郸见其年轻貌美,便收为情妇。之后柳小月又发现吕泌阳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便主动勾引吕泌阳,吕泌阳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美人投怀送抱,何乐而不为?马铫郸听说之后大为恼火,加之马铫郸手里还有一些吕泌阳不光彩事件的证据,于是在下属的劝说下,向上级部门反映了吕泌阳的问题。上级部门一查,吕泌阳有问题。马铫郸很高兴。没想到纪检部连马铫郸也一并调查了,马铫郸的问题也不少,最后两个人双双下台。”
  
  “哈哈,”我大笑,“Son of the bitch!Fuck up!”
  
  “后面的故事更精彩,”袁飞也笑了起来,“吕泌阳在任的时候,为了保住官位,每一年都要到灵隐寺进香,你知道他98年一年给灵隐寺布施了多少香火钱吗?”
  
  “多少钱?”
  
  “12万。我估计这些年给灵隐寺的钱加起来大约有二百多万。”
  
  “哦,”我点了点头,“这点钱对于吕泌阳来说,小菜一碟。”
  
  “吕泌阳下台之后,被调转到边城市做第七副市长,马铫郸被调做第十一副市长。一天,两个人在办公楼的楼道里相遇了,吕泌阳疾步走过去,挥拳把马铫郸打倒在地,然后对其拳脚相加。秘书急忙上前阻拦,‘吕副市长,这样多不好啊,有失官体!’吕泌阳说,‘去他妈的官体,我先打死这个虎逼,出一出气!我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了,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马铫郸这回弄的鼻青脸肿。”
  
  我含在嘴里的一口酒将咽未咽,“噗!”地喷了出来,仰天大笑,继而说了一堆美式脏话。
  
  “吕马下台之后,副县长梅韧鞅想当县长,他找到吕马县有名的术士胡铁嘴,让胡铁嘴算上一卦,看一看能不能当县长,胡铁嘴看了看卦象,说,不行。胡铁嘴说,你给我7000块钱,我去找一个千年修行的大仙,让他给你请一道符,包你今后官运亨通。梅韧鞅立刻从包里拿出了7000元钱递给了胡铁嘴。梅韧鞅过去还有一段趣事,你知道吗?”
  
  “你继续说。”
  
  “梅韧鞅的青年时代是在乡下度过的,那个时候讲究出身和成分,一般人想上大学只能靠推荐,叫做‘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梅韧鞅想上大学,但是他和主管此事的领导刘国权非亲非故,送礼吧,他什么都没有,送不出来,于是他就让自己的女友去和刘国权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情,通过女人套牢了刘国权,后来梅韧鞅上了大学,进了县委,又把女友甩了。后来他做了环保局的局长,发达了,再后来他拍上了吕泌阳的马屁,一下子便做了副县长。这个人不简单,有能力!!哈哈哈哈哈。”
  
  我哈哈一笑,“这吕马县的趣事还真不少!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吕泌阳还在边城市做副市长,马铫郸一气之下,辞职离开了边城市,在边远的地方开了一个养牛厂。”
  
  “前年县里在招聘教师的时候有一件趣事,知道吗?”
  
  “你说。”
  
  “前年教师应聘考试的时候,英语专业的第一名是一个电大的毕业生,后来他被分配在县重点高中教英语,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不能教课!”
  
  “不能教课?为什么?”
  
  “他连简单的单词都不认识,所以教不了英语课!!”
  
  “那他的英语考试第一名是怎么回事?”
  
  袁飞笑着耸了耸肩,摊开两手,“谁他妈的知道!!”
  
  “那后来怎么办了?”
  
  “Fuck!!!后来学校把他分派在锅炉房烧锅炉了。”
  
  “Fuck his morther!这叫什么事啊!!”
  
  “吕马县这么地方,事情多着呢!我不想留在这儿。”
  
  我摇了摇头,“其他地方怎么样?越穷的地方越腐败!”
  
  袁飞喝了一口酒,“县城这样,下面呢?问题会更多!这些问题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利益!你知道边塞镇党委书记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边塞镇党委书记戴律蟊原本是一个在街边摆小摊的货郎,他的妻子肖美莲相貌平平,但是跳舞跳得不错,那时侯的边城县县长勾酿鞅就看好了肖美莲,每逢跳舞,必定派车去接肖美莲。肖美莲从此就从一个卖货女摇身一变,变成了县长秘书,后来调到人事局做局长,肖美莲的丈夫戴律蟊小学毕业,先做文化局局长,后来调到边塞镇做党委书记。戴律蟊由平民变成了党委书记很高兴,心甘情愿的戴上了勾酿鞅送给他的这顶绿帽……”
  
  我叹了口气,“边城这么混乱,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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