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天:它是历史长河中的静流,没有节奏感,没有高低音,没有亮色,一万字的篇幅显得沉闷,给我的感觉可以写一个短篇,也可以写一个中篇,这个涉及到章法的问题。我觉得洗澡的这一段不需要详细写。
庞余亮:其中一个细节——穿衣服、脱衣服——穿上衣服,脱下西装,穿上冬装打瞌睡,打完瞌睡,又穿上冬装去洗澡,洗完澡之后没有再穿西装,实际上是想通过这个穿脱前后的节奏来表现变化,但是不明显。
王奎:作者花了很大的力气将原来的生活去还原,但是其中少了一点作者内心的体验,过于客观化,没有小说的色调在里面。开头进入很慢,像一个老年人写的。一开始读到了拆迁,但是再看到拆迁的时候已经很长的篇幅过去了。
易康:小说分前后两个部分,前后上有个对照,在结构上比之前的小说要完整一些。作者对他所写的人和物贴得太近了,没有距离感,没有关照,就没有自由,自己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圈子里了。他的表达方式比较单调。前面比较琐碎,人物写得比较生硬,不像人物在做,而是作者在支着人物做。作品缺乏必要的高潮和曲折,马晓明过于脸谱化。我觉得藏宝楼可以写得虚一点,似乎有宝似乎没宝,写工厂那段可以删去,有些多余。妈妈与妻子表达上有些重复。
陆兮兮:菖蒲这个细节没有用好。我觉得可以对这个菖蒲多一些笔墨,这也是一份情怀。
庞余亮:作者的全身没有醒过来,写了十九种食物都没有味道,一直到了熏烧摊我才闻到了一点味道。
姚梦:小说重复了赵润生一天的生活,但是没有意图,他的对面没有人,马晓明没有写出个性来,这是个温和的施暴者。我觉得小说中有个点是可以挖掘的,他们家几代人其实都是失败者,都是自己的利益被损害。到最后他守住的就是那么一个东西,他怎么把这个东西放掉,这个是可以在人物的心理上体现出来的。
毕飞宇:任何一部小说都有一个叙事的基础时间,对小说来讲,时间一定是小说里面第一号人物。对于这个小说来说,基础时间就是赵润生吃早饭,可是这个作者对这个基础时间不在意,老是把它丢了,这个就无法形成节奏,就没有张力,就无法形成一个事。假如我来写的话,拆迁过程已经开始了,直接进入拆迁的现场,其他的都拆了,可是还有一个茶馆,一个浴室孤零零的还在那儿,有可能明天后天就没了赵润生在那个样的场景下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喝个茶,洗个澡,这个小说就不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小说马上就会好看起来。
汪夕禄:首先,我觉得前面对于过去的事情回忆过于冗长了,其实这样也可以,但是后面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第二,人物的对话比较单调,话语表现不出人物的个性。我比较喜欢作者以人物胃部的不适感表现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但是最后胃疼的消失,我觉得说服力不够。整体的叙述过于平缓,没有跌宕。对赵润生形象的刻画我觉得他是个软弱的人,可以就这一点再强化一些。
沈光宇:我觉得小说就是写的一个小人物的安逸生活。他受了很多的苦,又来拆迁了,满心的愤懑。如果是我写,就写一个小人物,他原来的藏宝楼只剩下茶壶了,而徐老板的实实在在的浴室就要没了,他幸灾乐祸,出门买了猪头肉,买花生米,自己找乐。他的性格已经扭曲了。
王锐:房子是100年前的,而树是明朝的,这个时间有些混乱。读小说的过程应该是感觉不到时间的,而这个小说总让我们在时间上纠结。我觉得小说中写到三五座钟的声音与雨声,那一段可以再处理一下。我还觉得题目满面春,文中没有把这个意图说得很清楚。我看到里面有一段写到赵润生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多罪,但是晚年的时候还是很幸福的,我看到这一段是感觉到了满面春,若我写的话,可能会从这里入手。
吴敏:我在小说中看到的是两条线,一条是赵润生平淡的一天,另一条是以这条线为载体的,它的历史跨度很大。我觉得可以将文中出现的人物全都聚集在小小的浴室里面。不管是吴老三还是赵润生或者浴室老板,他们对小镇原本的生活都是很留恋的,所以对拆迁这个事情的反应不应该只是郁闷,而应该强烈一些,形成一个冲突。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的反派人物马晓明,他也是土生土长的小镇人,应该对小镇也是很留恋的,我们将他也放进浴室里面。另外赵润生的形象似乎与他的年龄不是很符合,一个五六十岁的人不应该如此的老态龙钟。
李静:语言是文章的衣服,如果太混搭就会不好看,这篇小说中有些语言很口语而有些语言很书面化,感觉不是很协调。
顾维萍:我觉得小说的内容上是否可以再做些取舍,学会剪裁,有些叙述如果与刻画人物或情节发展无关,那尽可删去。就以拆迁为主体去安排材料,比如下岗,比如小城风俗生活的展示可以少点。
董景云:作者像一个生活在当代的古人,他想通过这一段小镇的生活体现历史的变迁。他也许是想表现一个大的社会背景下一个小人物的无奈,而针对这个无奈,这个结尾的强度就有点过了。赵润生年轻的时候是很灵巧的,可是到了后来似乎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行走在古字画一样的小镇上,没有抗争,没有激愤,面无表情。他做的那个梦我多希望他能将汽油浇在自己身上。另外一点小说中的人物太多了,都是信手拈来,小说里的人物一定要精心设计的。
庞余亮:我觉得小说中有两个点很重要,一个胃疼,一个穿脱衣服,把这两个点展开小说会漂亮许多。
赵冬俊:小说的空间是人物的载体,小说中写到了西门大街的很多点,同时也写到了与之对应的南门大街,我觉得可以将南门大街拆迁作为一个现代化进程的典范展开写一下,对于年轻人来说拆迁改造没有太多的感受,而对于文中的赵润生来说,他无法适应那样的城市生活,我反对这个,但是我无法控制,只能接受,城市的繁华时刻在折磨着他。结尾部分的对话如果我来设计的话,那个对话我会说:“你大……贵,必有后福。”结尾部分有两个消息,一个是马晓明说要拆迁,一个是电视台记者说要保护,如果是来写澡客的话,我会说:“马晓明那点能耐只能管小摊小贩,怎么能管的了城市建设。”可以用对话的方式将主题往前推。
毕飞宇:写小说的时候常常会遇到一个道德选择,比如这个小说,要保护历史,哪儿都不拆才好,但是理性地想一想,要想发展拆迁是必然的。如何让这个冲突在赵润生的内心体现出来,呈现出那种无奈感,小说就深入下去了,就好看了。
李风宇:从乡村题材延伸到城市题材,参与者越来越广。这是一个市井小说,他用写长篇的雄心壮志写了一个短篇,作者总是替主人公说话,里面有很多语言并不是小说语言。
翟嵘:小说里的场景都取材于我根植的这片土地,赵润生的经历其实就来自于我的父辈、亲戚以及西门大街的邻居们,他们就是最平凡的市井小民,过着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兴化生活很滋润,从吃早茶到泡澡堂,我都想放进去,可能心太大了。赵润生是个并不富裕的人,但是照样可以活得很滋润,但是赵润生一天的生活好像是舒服和惬意的,但是这种舒适和惬意是易碎的。马晓明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可以让赵润生忧愁,小说想展现的还有就是赵润生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以及对当下这些古老建筑的无比地眷恋。赵润生为什么洗澡后出来就放下了,其实并不是放下,而是一种无奈,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只能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贾梦玮:万字的短篇小说其实是很难把握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物件,甚至每一字透露出来的信息,你都要给它一个去向,你不能写了就丢了。小说最大的問题就是他是一个散文的思维,赵润生遇到了拆迁的问题,他不愿意,为什么?然后就是老宅生活的种种回忆,因为这些所以不愿是归纳性的。而小说不能是归纳性的思维,回忆的这些一二三四五,如果其中有勾连、有推进也是可以的,但是这篇小说并没有。
韩松林:小说沙龙的活动是有质量的,有深度的,交流也反应出大家的真诚、认真、热烈,充分反映出每位参与者对文学执着的追求。工作室有一个古朴庄重典雅的场地,更有崇高的为文学无私奉献的精神,我相信只要毕飞宇工作室继续坚持活动,持之以恒,这里一定会走出新的名家、大家。如果这样的活动能在多个地方进行,江苏的文学前景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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