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也变得璀璨,怀念也更轻柔,单纯如清泉,美好的,激昂的,甚至是性感或是诙谐。
吉它絮语
从前有很多杂七杂八的音乐碟,那些年对这种小巧圆润的银色薄片情有独钟。因为它能记载人的岁月与心情,像武侠小说里的天山童姥,无论多久还能保持光滑的容颜毫不褪色。以前有一个索尼的面包机,音质优良。常常在睡前开着,听电台节目或是放张自己喜欢的CD。最喜欢听的那张,封套上有一个硕大的吉它悬在正中,天空是绿色的。
整张碟曲风安静,第三首最为动人,开始是渐近的溪流声,还有鸟鸣,吉它弦轻轻拨动,每一次划动都让平静的心灵荡起轻轻的涟漪。每次都能在琴声里入睡,像睡在山谷里的农夫,梦境是深沉的绿色。第二天醒来,听到音响因为曲目皆已放完而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对吉它的热情始于上大学的哥哥放假归来,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把棕黄色的吉它。然后我也跟着迅速学会了一首最基本的吉它曲《爱的罗曼史》,每个手指都长了层细细的茧。再后来又进入了弹唱的阶段,几乎把所有能用简单的琴谱伴唱的歌都唱了个遍。在那个蝉鸣恼人的夏天,总能让人从吉它上找到一份妥贴的清凉。一直对吉它空阔的音箱很好奇,里面黑洞洞,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圆圆的开口如同一张嘴,只是它从来不会生动地说话。你紧紧地把吉它抱在怀里,把整颗心都交给了它,而后每一次琴弦的拨动,它都能明白,用一种回旋的方式跟你呼应,说起来它似乎没有自己的主意,只会人云亦云,其实它是学会了腹语的武艺,不动声色地只说给那些有默契的人听。这张碟有个很妙的名字,叫“木头轻私语”。人们总爱把“木”形容人的笨拙。其实木讷的背后蕴含着宽容与尊重,甚至更多。树木长年扎根在旷野,黑土的沉默早就教它懂得了沉稳与厚重是万事的根基,四季的风霜雪雨让它经受了人世寒凉的鞭挞,早已看穿了一切,只是不说罢了。
后来,再没有一张碟能超过这张叫“私语”的吉它曲。可能是因为那里面夹杂着自己的青春岁月,还因为每次看到吉它的面孔,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木头的敦实。
于是,我对那些在整齐划一的旋律里的吉它声尤其留心,某首歌曲的间奏,电影音乐的一个瞬间,不是因为它们特别突出,而是会在意那些表象背后的隐情。慢慢地,发现很多场景,吉它只用简单旋律去映衬和营造那些优美的意境,忧伤也变得璀璨,怀念也更轻柔,单纯如清泉,美好的,激昂的,甚至是性感或是诙谐。原来,木头的内心如此丰富,只不过它习惯站在人群中,习惯让别人忽略自己。它轻轻的絮语没有现代人习惯的炫耀,但会有踏实的温暖和微微的感动。
大提琴情深
常在夜深时听马友友,他是个能与琴融为一体的人,来来去去地迂回,像极了一个人在阳光下午后的散步,淡定娴雅。厚重的琴声在黑夜里散发着丝绒般的高贵典雅。每一次回旋都是一声叹息,每一个渐强渐弱都是一段人生,柔滑又有岁月的嘶哑。这种声音只适合一个人的盛宴,悄悄磅礴,浅浅回眸,看似永远是交响乐章的背景,但又是人生的主旋律。像生活的一种支撑,往往站在你的背后,不露脸,人潮汹涌的时候便被忽略了,只有闭上眼睛才能看到她的身影。很久以前追看一部日剧《第101次求婚》,女主角是个大提琴手,纤细又美丽,一头厚重的长发时常遮住她半边脸,在身躯庞大的大提琴边更显得柔弱娇小。其实这部剧本身并没有对大提琴音乐有过多的表现,只是在偶尔对人物特写时作为陪衬。那时的大提琴声总是淹没在交响乐里,只看到琴手一来一回地拉着弦弓。眼神凝视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现在想来,那庞大的琴似乎是一种象征,是人心里的某种依托或是沉重的负担,隐藏在看似平常的日子里,痛苦而又幸福。
有一个小姑娘,因为父亲是个艺术家的缘故,有很特别的名字。听说她就是学的大提琴。那姑娘个子很高,小小年纪就有沉静如水的眸子。那天看到她妈妈带着她在街上走,身后背着很大的乐器箱,想必那就是低调又摄人心魄的大提琴吧,看着她的身影,仿佛背后不是那琴,而是一种胸怀,和一池清绿幽静的水。
很多丰富而细腻的乐章里都有大提琴,她配合低音,甘做陪衬,似乎那大容量的音箱是用来埋藏无尽的心绪,注定了不能像笛子或是口琴一样上下翻飞,轻盈如鸟。那弓弦来回走动似一种蓄力,有张有驰才能获取丰富的人生。生活有多少默默无闻的蓄力,只是等到发出呐喊的那一瞬?
她是欧式宫廷的高雅舞会,蓬蓬裙,高脚杯,松松挽起的发髻充满诱惑。欲言又止的爱慕,若即若离的礼貌。很踏实的模样,有心事重重的情感,一个人把思念与感怀化作了杯中的醇香美酒,不断地在高脚杯里晃荡观摩,有些反复的犹豫不决。
还有,便是尘封的往事。《大上海》里,知秋与大器的相遇,旧式电梯门吱嘎嘎的声响,渐入的大提琴声是旧时光的一道门,让两人恍如隔世,年轻的脸庞与现实相互辉映,那时的你我瞬间涌上心头,似甜,又因为久远的缘故,有些发苦。“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袁泉真漂亮,只有经事的女人才会有那样闪亮的眸子,周润发始终是老,可恰恰是这种老,才让出现的大提琴声如泣如诉,情深如海。“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人生只有这样才算是美的吧。
情动口琴
翻《山楂树之恋》,每页都有口琴的气质。满眼都是纯朴的小山村,清澈的小溪水与纯洁的爱情。只有那种干净的声音,才是这样美好情感的背景。
口琴属于乡村的黄昏,碧绿青涩的味道。吹口琴的大多是少年,心事重重的少年都会身轻如燕,唯有瘦才配得上相思。爬到屋顶,或是立在朦胧的树下,琴声与爱情共同若隐若现。
有些动画电影很有看头,不仅情节动人技术高超,更是不吝手笔地加入背景音乐。交响乐,钢琴,笛子,吉它,每一种乐器不遗余力地表现。久石让是个音乐奇才,他让每个加入他音乐的动画更具现场感染力。一直认为口琴只能独奏,他让两只口琴如钢琴的左右手般一唱一和,或是作为陪衬,只是轻轻地哼哼。那种颤音让人心动得痴迷,一听便知是拿琴的手抖得厉害,这样的抖也是有心的安排,可控制。闭上眼像是在听学校红五月的合唱团歌声,涂红的脸蛋,统一的白衬衫蓝裤子,训练有素的声部,先后有序。欢快而蓬勃的滋味。
口琴的声音都是温情,是情动的开端,让人脸红的情结。要么都是回忆的桥段,无法挽回,惆怅点点。
刘天王有首《口琴别恋》,一贯的刘式情歌,是我喜爱的粤语风。尤其喜欢现代乐背景下的口琴,像跟得上成长的孩子,有一种让人疼爱的懵懂。其实整首歌里与口琴无关,但有前奏,过门结尾的几声已足够。再听,似乎那大奔头也沾上了琴的意境。
中学时有个音乐老师,超爱口琴,布置我们每人买一只口琴,然后在音乐课上学吹《勇敢的鄂伦春》。大家吹得头昏眼花上气不接下气,听上去一片乱糟糟,但心里着实高兴。如果口琴吹得娴熟,就没了纯净的感觉。结结巴巴才透出紧张与迫切,才够真实。配上手风琴的随性,便有浓浓的校园场景,看到被风鼓起的白衬衫,单车和绿荫成海的小路,斑驳的树影在路面上摇晃。年轻的微笑的脸。
慢慢地,知道了口琴延伸了多种风格。清澈的孩子沾染了风尘,没什么不好,因为世界在改变,人心也在变。Frederic Yonnet的口琴,单薄的琴声突然变得那么有张力,超吹的风格,上下顿挫,农村的孩子见了世面,依旧的质朴里,有了妖娆的风情,还有蓝调的颓废。
一切都会变,你以为的珍惜,总是短暂的,或是只存在于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连朴素的口琴都被这世界的精彩打动,不再单一执着。让人心生叹息,万事刚柔相生相克,对于耳朵来说,添了道风味甜点,不是坏事。
逝去的才会真正永恒,从一而终的纯朴只属于《山楂树》。不是说当时的信念不够真实与坚定,只是谁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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