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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当舞台上的“援手”

时间:2023/11/9 作者: 上海采风月刊 热度: 9630
何筱山

  

  

  

  戏剧舞台上的艺术表演,非常讲究严肃、认真,不可马马虎虎、吊儿郎当。演员一脚跨上舞台他就是剧中人物,演到悲伤时声泪俱下、泣不成声;高兴时眉飞色舞、喜笑颜开。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事故,如演员突然病倒、嗓门失音,或武戏开打受伤等,那都要及时调整,迅速安排人员替换,不允许让舞台上冷场,因为观众花钱买票看戏,你就要对其负责,让他看了满意开心。一个剧团的阵容为生、旦、净、丑四梁八柱。对淮剧来说,日常连台本戏大多描写的是男女爱情悲欢离合的故事,所以组团基本上以小生花旦為核心。剧团阵容强弱必然影响到票房的经济收入,组团负责人一旦发觉行当严重短缺,定会千方百计请求兄弟剧团雪中送炭。

  1951年4月,以“郭家班”郭玉亭、郭玉蓉兄妹等为基础的利民淮剧团(临时班期剧团),在南市小南门海潮寺南市大戏院演出,剧团阵容尚属整齐,唯独缺少一位挑梁的当家小生。原来有一位叫王文祥,可惜早已过知命之年,与黄花少女舞台搭配已极不相称。想请其他兄弟剧团协助,可人家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自顾不暇。他们于是想到身在志成淮剧团的我,因曾经于1949年一起在无锡三里桥三星大剧院同过班,彼此较熟悉,希望我火速前去为该团排忧解难。我自出娘胎以来从未离开过父母,现在要我到其他团充当男一号当家小生,确实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好在自认条件不错,出身梨园世家、见多识广,基本功也扎实,说唱就开口,说打就动手,而当年的自己也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便勇敢地挑起了援助该团的重担,在南市大戏院门前挂起了“小何益山”的艺名广告牌。接下去的6个月里,我与该团当家花旦郭玉蓉联袂演出了连台本戏全部《华丽缘》《狄青招亲》《郑巧娇》等以及现代剧《枪毙恶霸柏文龙》,可谓初战告捷。

  1953年五六月间,以著名淮剧演员华良玉为团长的合兴淮剧团(上海十三个常规淮剧团之一),签约虹口临平路张家巷路22号公平大戏院。华良玉的行当是小生,当家花旦是他亲生女儿华美琴,父亲年近花甲,再与女儿搭档演绎男女情侣戏,实在尴尬。于是他迫切希望获得外援帮助,并想到了我。那时父亲领衔的精诚淮剧团正在新疆路沪北大戏院演出,表兄周小芳已回归“志成”,我刚挪上挑梁小生的正位(另一小生演员张小亭年龄偏大),为支持兄弟剧团排忧解难,我与张小亭轮流去公平大剧院执行援助演出任务。我与华美琴合作剧目全部《龙凤花烛》《姜凤台与段文溪》《桃花女》《樊梨花》《乱棒打鸳鸯》等。到了第二年,该团移师至杨浦高朗桥长阳路1261弄20号沪宁大戏院演出。票房不景气,上座率逐渐下降,严重影响到剧团数十人的生计问题。只有编排好的戏,吸引观众,才能扭转这不利的局面。于是该团邀请王月龙等数人组成编导团,打造神话剧上下集《哪吒闹海》。该团有京剧武生演员,演哪吒较合适,可开口唱不了淮剧。考虑再三,仍决定请我扮演此角。戏未演过但并不陌生。我在人民大舞台曾观摩过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厉慧良演过《哪吒》,有些印象,再经自己悉心琢磨,努力排练,与该团演员合作融为一体。由我主演的上下集《哪吒闹海》火爆登场。该剧上演后,剧场原来冷气冰冰的氛围转变成热气腾腾,票房上座率也随之扭亏为盈。戏演结束,该团团委倪少朋代表“合兴”将一面锦旗,特地送到正在“四十间”(即永年路84号民乐大戏院)演出的“精诚”团长苏金山和艺委主任父亲何益山手中,以表彰我对该团的援助之情。

  1958年11月,江苏省兴化县淮剧团来上海杨浦区沈阳路17号朝阳大戏院(前身中华舞台)演出。其间,该团部分主要演员被调往南京参加江苏省戏剧汇演,原制定的剧目无法上演,便向“志成”(此时“精诚”已并入“志成”淮剧团)发出求援信号。团长师兄张古山强调,江苏、上海一笔写不出两个“淮”字,立即派我前去增援。11月22日晚,我在本团副团长苏金山、编导何青山(我二叔)、团委徐小芳陪同下来到“朝阳”。兴化县文教局局长全程陪同,并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当晚,我们观看了该团当家花旦孙宏霞主演的全部《蔡文姬》。通过积极排练,11月25日夜场,我便参加了该团全部神话剧《三姐下凡》的演出。剧中,我一人独演双角,前半场饰小生杨戬(杨二郎)的父亲,后半场塑造了武生杨戬,并有激烈的武戏打斗场面。月底在“朝阳”最后一场演出,我在经典折子戏《金殿认子》中扮演了安禄金一角。合作过程中,我们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82年我团在兴化巡演时,王月龙,孙宏霞夫妇在自己寓所设家宴招待我。若干年后孙宏霞在上海彭浦新村承包了一个淮剧沙龙,我还曾两次成为她特邀嘉宾。

  调入上海淮剧团两年多时间里,我也充当过一次十万火急的“救火队员”,以一人之力拯救了一台戏。事情发生在1981年9月25日,本团一行数十人,在著名淮剧表演艺术家淮剧“皇后”筱文艳率领下,离沪赴苏北巡回演出。第一个码头就是淮剧发源地之一的阜宁,带去的是大型传统戏全部《牙痕记》。剧中,筱文艳饰李氏,马秀英饰顾凤英,我饰安文亮,随晓宝饰安禄金,在本团实习的江苏泰州市淮剧团演员陈德林饰安寿保。信息一经传出,一周戏票被当地观众一抢而空。首场演出剧场内外人头攒动,非常火爆。可是第二天却发生了可怕的意外,陈德林中午吃了农贸市场买来的野鸭子中毒,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进行抢救!此刻离下午日场开演仅剩两个多小时,没有安寿保《牙痕记》肯定演不了,又没有其他剧目更换,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找人顶替,二是停演。倘若真的停演,造成的后果就非常严重了!不一会,筱文艳老师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到我说:“小山,你也听到了,陈德林中毒到医院抢救,日场演出你是不是救急顶一下?!”按理我是安寿保B角,上场替换名正言顺,怎奈我扮演的安文亮A角也是别人生病我刚顶替的,此前在上海集中精力排练,无暇再顾及安寿保了。角色表演我没有问题,以前经常演,滚瓜溜熟,台词我在空闲时也已经背熟七八成数了,但最关键是唱腔。如按照乐谱要求保持一致,我是无法开口的,反复考虑后决定,凡是轮到安寿保演唱,弦乐一律停止伴奏,全部由胡琴大王潘凤岭一把二胡,随我自由发挥唱腔,为我托音,这在淮剧团来讲是史无前例的。演到安寿保在金殿辩本时一场,我运用“马调”铿锵有力连环句演唱,获得全场观众热烈掌声!本团同事拥挤在舞台上下场门内侧,目睹我一场戏没排过,敢于上台亮相,从此也对我刮目相看。其实,成功背后我是付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午饭匆匆扒了几口便刻不容缓地默戏,与同场演员对戏,压力之大犹如泰山压顶,数十年艺术生涯中,我从未遭遇过这样火急火燎的局面。可打那以后,我在《牙痕记》的角色重心,便由安文亮转到安寿保,每到一个演出点都与陈德林轮换出场。陈实习期满回“泰淮”后,此角便一直由我一个人一竿子撑到底。1982年,我团巡演至兴化,戏票供不应求,经观众强烈要求下,一天从早上八点演至深夜十二点。一共四场戏,其他主角都有AB轮换演出,唯有我扮演的安寿保无人能换,我只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坚持到底,唱得我嘴皮麻木、喉咙冒火、筋疲力尽。倒不是团领导不关心我身体,实在是挑不出第二人选。直到数年后梁伟平进团,这安寿保一角才由他继承下来。

  今天回想起来,在同行单位处境艰难时,我为什么能做到有求必应、拔刀相助,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利益,只谈奉献,不提及任何条件呢?归根结底,还是新中国建立后,党和国家对我的思想教育,将我作为重点培养的上海淮剧青年之一,引导我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后改名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让我参加各种重大的政治和艺术培训班,让我出席上海市青年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我也积极要求进步,投身各种活动演出。我还曾经写信给时任上海市文化局局长于伶,要求到抗美援朝第一线去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总算也被我争取到了慰问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机会,真是非常庆幸)。纵观自己在党的阳光雨露滋润下的成长,能做出上述勇当舞台上“援手”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普通淮剧演员应该做的分内事,在淮剧历史长河中是微不足道的。我也欣慰地感到,自己数十年艺术生涯中没有虚度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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