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海上画坛连殒两颗巨星,颜梅华与韩敏先生。我感慨万千,不禁潸然泪下。尤其海上韩氏三兄弟与我相识数十年,有讲不完的往事。
一诺千金的韩敏大师
遥想当年“文革”“破旧立新”,绝大多数书籍被打入冷宫,所有书店展示清一色《毛选》《毛主席语录》与《欧阳海之歌》,直到1970年代才逐渐恢复了艺术书籍的选购。我去淮海中路上海艺术书店光顾,看到大门一侧的墙面上贴了一整面的巨幅瓷板墨竹图,吸引着来往路人。
在中国画中,墨竹是从花鸟画中分离出去的一种题材。劲竹因其历岁寒而不凋,刚直兼柔,虚心劲节向上的精神,而受到历代文人雅士的喜爱和推崇。
而这幅瓷板墨竹图出自画家韩敏笔下,构图大气,运笔自如,浓淡枯荣极富变化之妙,大有郑板桥画竹遗韵。
上海画坛历来高手如云。江寒汀、唐云、陆抑非、张大壮并称花鸟画“四大花旦”;而陈从周、申石伽、韩敏并称“竹坛三杰”时,韩敏仅五十岁,年龄最小也已享有盛誉。
那个年代,艺术没有市场化,画家日子大都清苦,仅仅只是为了追求艺术的那份执着,并没有过多奢望。
有一天,我从公司较晚回家,路过韩敏先生家门口,绿树掩映下的一间小屋亮着灯光。透过窗前的几盆兰花,我看到一位身穿蓝布衣的先生在作画,我想这一定是韩敏先生吧。于是我停下了脚步,细细地品赏艺术家的精彩。这间小屋既是客厅又是书斋,陈设简洁得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两边墙上挂了对称的四只书画镜框,当中一只方桌,两边各是一把椅子,另一侧则是一个放满画册的书架。我想:三国时期有刘关张三顾孔明的“诸葛茅庐”,成都有诗圣的“杜甫草堂”,这儿堪称“韩氏画斋”吧。
只见韩先生端坐桌前,稳如泰山,微微低头面对桌子上的一张巴掌大的小纸作画,手中悬笔如同定海神针,毫尖在纸上微微走动,一丝不苟地创作。韩先生是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连环画高手,在这寒窗灯下,他究竟在画什么内容?我无法看清楚,但他那凝视画面的闪闪发光的双眸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在窗外不敢大声喘气,空气仿佛凝固了,此刻的韩敏先生犹如当年关云长“秉烛览书”一样令人惊叹。我至今难忘这小屋寒窗灯下的情景,俗语说“十年寒窗”,而一个画家的成功需要多少个十年寒窗呢?其中的甘苦全凭画家的作品诠释。
小屋灯光,虽然并不耀眼,但每次借调到公司,只要经过“韩氏画斋”,我总会投下钦佩的目光。
一日,我去鼋头渚,一路风光旖旎,过了充山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片太湖的山光水色,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嘉宾到此一游。古色古香的画廊依山傍水,而踏进画廊的那一刻,我眼前为之一亮,许多韩敏的人物画在此展出,不愧是“精品大观”,我激动万分,这不就是韩大师手中悬握定海神针下的杰作吗?只是当初因看不清的巴掌大的画而遗憾,目前的展品是清一色立轴,使我看得过瘾,使我感到震撼!后来我将自己的感受与庄锡龙分享,谁知他哈哈一笑:韩敏家离上影剧团最近,上海画家中,数他看到的美女帅哥最多,因此……
我听之,猛然醒悟,难怪韩先生笔下的仕女很像演员秦怡、白杨、王丹凤、赵静啊,只是换了素装为古装;再看他画的苏东坡、武将、济公,多像梁波罗的儒雅、杨在葆的威风、牛犇的诙谐啊!只是改变了衣冠加了胡髯而已。他描绘的弥勒佛更像铁牛,胖胖的面庞两个酒窝和大开的笑嘴!我一幅幅欣赏,充分享受视觉大餐,仿佛在梦境中。
王先生对我说:这儿的画全是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征集过来的,还有赵宏本、颜梅华、汪观清的人物和龚继先的大写意花鸟画,都会逐一展示的,当然也会逐步展示你的大作,今后你每次送画过来,都是欣赏的机会啊。我心中大喜,喏喏点头。
另一日,我又到鼋头渚送画,正巧邂逅韩敏先生,我藏不住内心的激动,很想去握一下他的双手,但我马上缩了回来,自我阻止了这种冲动,心想韩先生不认识我,未免太唐突了罢。多亏王小健的介绍才掩盖了我心中的尴尬,我开始变得自然起来了,并向韩敏谈起许多年前的小屋隔窗窥视先生作画的情景。韩敏不禁仰头哈哈大笑。此时他已年过六旬,却神采奕奕,他已不是当年的寒士了,而是尽显一代名士的风采!
他见我带来立轴,便很直接地叫我打开看看,这正中我意。王先生也催我说让韩老师看看如何。韩敏对我的画一边细细过目,一边鼓励我说:这些山水、花鸟画还是不错的,这两幅墨竹图也有点陈从周教授的精神面貌。我说:在下正是梓翁(陈从周)门下,仅学了一点皮毛而已。他又哈哈大笑:梓翁乃大千弟子,海内外享有盛名的古园林专家,你取法高得之中已经不错了,如果向别人学,取法中得之低,取法低得之更低怎能混饭吃呢?我即点头称是,韩老师直言爽快,我轻松了许多。记得我向梓翁学兰竹,同学们也曾谈到韩敏画的兰竹,梓翁也是竖起大拇指大加赞扬的。两位艺坛大师互为欣赏,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天王小健邀我们同餐,大家相谈甚欢,说到今后办个展的事,我很想届时请韩师题展,韩敏立即答应:一言为定!
2000年世纪之交,天上一颗艺星陨落,我的恩师陈从周先生与世长辞。出于对恩师的感恩和缅怀,我购置了浦江东畔面对一片竹林的小区——因为劲竹是恩师的化身,所以我爱竹画竹乐此不疲,正如郑板桥词云:“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我知道只有勤奋努力,我才能真正继承从周先生的本领。2018年陈从周教授诞生100周年之际,我和何承爵为了联办百竹展而专程来到韩敏先生的“听蕉轩”。眼前的这所艺术殿堂比起当年“韩氏画斋”有着天壤之别,一切尽显富丽堂皇。
已近耄耋之年的韩老先生身穿红黑相间的衬衫,显得很时尚也特别有精神。他热情地拱手施礼,并大声说道:鼋头渚的承诺一言为定,请书童纸笔拿来!于是一张高四十厘米长二米的洁白如玉的安徽红心宣纸置放案上,我想到韩先生年事已高,连忙阻止说不必这么大,写张小的就行啦。韩敏大声说:不行,为纪念陈从周先生诞辰100周年,必须来张大的!说罢见他手执斗笔饱蘸浓墨,一气呵成地写下“何承锡何承爵孪生兄弟百竹画展”十余个大字,然后小心翼翼落款钤印。我激动地走近书案,定睛观看,十分佩服。韩先生的字颇有板桥八分书体的遗风,字字珠玑,力透纸背,下笔似有千钧之力!在场者无不惊叹,拍手叫好。
真没想到,我们崇敬的韩敏先生于2022年12月26日悄悄地走了,怎不令我悲痛泪下!一个人能活到93岁,也算长寿,但韩老乃佛门之人,老当益壮,又受庙堂庇佑,本该是“画坛人瑞”,定能够活过百岁的。他的仙逝,对韩老及韩氏兄弟以及我们受过他恩惠的所有人,真是一种难忍的伤痛!
憨厚待人的韩伍老师
韩氏一门共五昆仲,个个能书擅画,各有建树。其父韩小梅十分重视传统文化教育,一一为子女解读“司马文章,右军书法”,并根据不同子女的个性,教育方法也略有不同。由于韩伍内向,不求仕途,父亲夸其“不作封侯念,悠然离世纷”,因此让他常在灶间偏角处苦读《古文观止》《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从而使其胸中饱有诗书,成为在校学霸,跳学冠军。但由于他酷爱绘画,最终还是走上美术道路,成为中国福利会儿童时代社《哈哈画报》主编。出版有《韩伍画集》《诗经彩绘》《小巷童年》等。连环画代表作有《五彩路》《微湖山上》《清平乐图》等,其中《五彩路》荣获1963年第一届连环画三等奖。作品多被中国国家美术馆、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收藏。
1984年韩伍先生应邀到沪东工人文化馆讲课并当众挥毫表演,这天东宫美协负责人许亚军先生在东宫门口早早地挂起“热烈欢迎上海著名画家韩伍老师大驾光临”的横幅标语。我内心十分激动,因为海派画坛韩氏三英在上海美术界人人皆知,更何况在十多年前那个宁静的傍晚,我在“韩氏画斋”窥视其兄韩敏先生作画的激动,仍历历在目。我想:今日韩伍先生讲课一定会使我受益匪浅。
课堂里座无虚席,人满为患,没有座位的倚在墙边,一直排到门口。大家为一睹韩先生风采而翘首以盼。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韩先生进门。他首先躬身向大家行礼,然后侃侃而谈。通过他的简单自述方知:他初随钱延康、朱怀新学西画,1978年再随程十发先生习中国画,由于中西皆学,二者融合,因此他的作品与众不同。他还向我们展示了近作。戏曲人物画与古典历史人物画,此二类是他人物画的创作主体,同时画风景及走兽、蔬果、鱼虫,无所不能,可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并以连环画和插图为主打品牌。
我记得他这次课堂表演的作品,用的是一张六尺三开的净皮宣纸,竖着挂在一张大黑板上,底下的羊毛毡用铁夹子固定着。许亚军请韩伍画的是《李太白思归图》,这悲凉的历史故事,百代相传,人人皆知。韩伍老师动笔前表情十分凝重,他沉思良久,笔在手中不断地游走。原来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大家突然宁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下都会听到声音,我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韩伍那手中的大笔,心想这也是一个定海神针吧。只见韩伍精神一振,双目炯炯发光,用笔饱蘸浓墨后,突然挥毫用笔,或重或轻,或急或缓,皱擦点厾,技法十分娴熟,一支大笔在纸上或上或下,左翻右滚,一块顽石以浓墨重毫一笔勾出,人物的脸和手用叶筋笔细细刻画,形成粗中有细的鲜明对比,然后趁半干半湿彩墨点染,这种画法酷似乃师程十发大师的特技。
韩伍仅用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幅无比精彩的大作就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时雷鸣般的掌声振动着玻璃窗,大家的热情十分高昂,开始品论这画中的精彩。坐在我旁边的一位画友,猛烈鼓掌后,仿佛意犹未尽,他高谈阔论加以评论。许亚军看他如此激动,干脆请他上台点评,他跳上讲台向韩伍老师弯腰行礼后手指画面向大家侃侃而谈:“此画表现被流放中的李白怀念远方家乡的一段故事,李白独立寒秋,那一片荒野的草地上,树枝上的黄叶飘零而下,李白仰天长啸,显出十分无奈之神情,他远望一排南飞的大雁,而面前横了一条大江,足前更有一块较大的顽石阻挡归途……”说到这里,他面转向韩伍十分动情地说:“我们的韩伍老师以高超的艺术手法将仙风道骨的李白画得栩栩如生。”他还说,“我们仿佛能听到李白悲伤的呼喊:天茫茫,野苍苍,归路何兮!归路何兮!”最后他指着一位坐在台下长得既年轻又秀丽的姑娘说:“今天能目睹韩老师当场挥毫,我们太幸运了!这幅图意境深远,感人至深,淋漓尽致,甚至能让心肠软的女同志潸然泪下。”大家本能地将目光向这位姑娘投去,果真她的眼眶是红红的。顿时,这位画友的点评,也受到大家的掌声。这堂非常精彩的公开课结束了,我看着韩伍告辞而去,这位高谈阔论的画友与許亚军一起陪着韩伍向东宫大门走去……
改革开放号角吹起后,艺术品市场开始萌芽。沪东工人文化宫是百万大杨浦的文化重镇,东宫面对马路的玻璃橱窗首次展示了书画爱好者的作品,更有五六位特邀嘉宾作品,韩伍的《李太白思归图》就展出其中。展示期间,许亚军先生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会议的中心是:艺术品已经开始商品化,请大家准备书画作品标价出售,但如何定价请展开讨论。讨论非常热烈。会后不久,展销会在东宫出现,人们纷至沓来。此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一位在东宫高谈阔论的画友,他附耳轻轻对我说:“韩伍的《李太白思归图》画得太好了,那天我已向他要了地址,我要去请他作画,你陪我去就有说话的内容……”我听其所说,竟会有如此好事,心中大喜,回家作了一些准备。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们带着希望去拜访韩伍先生,上海戏剧学院后面曲径通幽呈现一排排普通的小楼,我心中暗想其兄韩敏灯窗小屋也很普通,但却傍依上海电影剧团,经常可以看到在银幕上塑造了无数光辉和典型形象的明星们。而韩伍傍依上海戏剧学院,这儿也时有一曲优美的旋律在悠悠飘荡。我跟在画友后面找对门号登上小楼,站到门口,未见其人,唯闻里面传来悠扬的昆曲。这高雅之音是会令人陶醉的,我对画友耳语,不要惊动,这也是一种艺术享受,并告诉他,陈从周、程十发这些大师也都是昆曲迷呢。因此画友等到曲终人静后方叩门三下。
韩伍将门轻轻打开,我看到进门的这间虽然不大,却摆放着不少戏曲行头:高低靴、马鞭、假须、假发、珠帽和古装等。真是“曲声遍屋里,道具满柜头”。原来韩伍从小喜爱唱戏,是个铁杆票友。韩伍与我们行了宾主之礼,倒茶入座,热情招待我们。画友开门见山,直话直说:看了韩老师东宫的现场作画非常钦佩!然后介绍我是陈从周教授的入室弟子,陈教授也是昆剧铁杆票友云云。画友一番流畅的叙述向韩先生拉了许多近乎,相谈甚欢之间,示意我取出一本白绿相间封面的花名册,韩伍一看即知,他说:这是“文革”后,入选上海首届青年美展花名册,胞弟韩硕与施大畏合作的巨幅人物画《我要向毛主席汇报》曾获上海美展一等奖,翌年入京展获全国美展二等奖。画友说,何承锡也是入选这次上海展的作者。韩伍先生看了花名册即与我执手相称同道、画友。我自惭形秽,我们怎能与韩氏兄弟相提并论,差了不知多少等级呢。画友乘兴请韩伍挥毫,韩伍立刻答应,非常爽快地给我们各画一幅四尺三开的人物画,临别前又特从画架上取了二幅四尺开的人物画,每人一幅。我心中十分激动,万万没想到这次超乎预期的收获!虽然说我们有礼登门拜访的,但这差距实在太大了,我幸得的这二幅墨宝是《昭军出塞》和《三羊开泰》。我视为珍宝,置于箱底至今将近四十年了。我将墨宝藏在箱中,也将韩伍人品藏在心中。
话说这次拜访韩伍以后,我对韩伍更加关注了。翌年韩伍去新加坡办展一举成功,后又去日本办展也是大获成功。
不久,我们听到新闻:韩氏兄弟连续办展成功!韩伍先生的画越来越被藏家看好。上海的书画评论家与策展人也认为:韩伍老师刻苦努力,自强不息,为人低调,憨厚待人,他在老一辈艺术家中也堪称人品一流。奖状可索,奖杯可买,但永远买不到大众的口碑!
有才有德的韩硕先生
韩硕排行第十。硕,杭州话是“十”的谐音,又有丰满丰硕的含意。韩硕出生在这个上有四哥五姐的大家庭,备受关怀,幼承庭训,耿心翰墨。老大韩敏说韩硕最小也最聪慧。韩伍也说,要论成就,韩硕硕果累累。你说这十个兄弟姐妹一起吃饭就是一个圆台面,这个大家庭里个个都非常优秀。五兄弟都是画家,其中韩敏、韩伍、韩硕更是被海上画坛公认的“韩氏三英”,而三英中韩硕堪当精英中的精英了。
我与韩硕初识于1980年上海市青年美术展览上。虽然一面之交,无事不会来往,但这四十三年前的一幕我记忆犹新。拥挤的狂热的参观上海首届青年美展的人们排成长龙,尾巴拖到马路转弯处。
时任上海美协主席沈柔坚隆重宣布:参观开始!我当即伸长脖子,寻找自己入展的花鸟画《鹦鹉凌霄》,却被一群簇拥的狂热的参观人群挡住了去路,被围观的两位,一个身材高大,一个中等身材,据亦有作品入展的画友殷恩光介绍:这就是合作《我要向毛主席汇报》而获一等奖的二位作者,高者是施大畏,稍矮者是韩硕,也就是韩敏、韩伍的小弟。啊!这就是我久仰的韩硕!我立刻也加入到这个重重的包围圈,一睹作者的丰采。
当年的韩硕,一头浓发,风华正茂,一对充满神采的眼睛,微笑地向簇拥的观众招呼,希望不要拥挤。他的英俊潇洒和儒雅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天,我们大家怀揣着钦佩之情与他交谈,直至参观者逐渐散去。1981年,他与施大畏合作的这巨幅作品又选送北京参展荣获全国青年二等奖,从此韩硕展开一片艺术领域新天地!1999年,韩硕又一杰作《热血》获“时代风采——庆祝上海解放五十周年美术作品展”一等奖。在针对这次画展的研讨会上,许多画家向他请教创作这幅《热血》的宝贵经验。他非常谦和地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要记住:一,笔墨当随时代;二,要从别人没有想到的地方去做文章。多么简单的回答!韩硕没有高谈阔论,更没有自命不凡,他总是那么谦虚和平易近人。继之,这幅《热血》佳作又选送北京展出,荣获第九届全国美术展览会金奖。韩硕擅长气势恢宏的主旋律题材创作,这类作品难度极高,但是困难拦不倒勇士!
在创作《南昌起义》这个重大题材作品时,正值他创作的巅峰时期。从文化部征稿到完成这幅巨作,他精雕细琢反复推敲多次,耗时近一年完成这幅高3米、宽6.5米,“艺道千秋,洋洋大观”的巨制。画面上,周恩来手挽军装、刘伯承览阅地图、贺龙目视怀表……他以神妙之笔将南昌起义中几十位伟人各具神态地聚集在一起,以无比凝重的中锋线条来记录这段“石破天惊”的历史时刻。五年的时光,五年的艰苦奋斗,韩硕以“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顽强拼搏精神,又一次获得巨大成功!
自从1980年与韩硕邂逅于首届上海青年美展,我开始关注他。随着事业逐渐发展,后来他荣任上海中国画院副院长、上海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主任等。
在观众眼中,韩硕虽然事业有成,但温文尔雅,沉默寡言。其实他是十分健谈的,因为我曾与他有过近距离的深入接触。
2010年,贵州省画院院长张润生率团到上海博物馆观看《清明上河图》并到上海中国画院访问取经。韩硕副院长接待了张润生院长一行,我应润生兄邀请做了临时翻译。二位院长对面而坐,我陪伴在则洗耳恭听。上海画界精英与贵州画界良才,分主宾而坐。润生讲贵阳话,韓硕讲的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稍有点交流障碍时,我作解释,大家相谈甚欢。尤其韩硕的侃侃而谈,一套一套言之有理。他从建院理念、工作实践理念,以及要当一个领导的必须具备的七点要素:政策性、预察性、活动性、口才、文笔、科学性、知识性,逐一加以阐述,最后又强调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私奉献,真诚服务,取得群众信任。上海中国画院成立于20世纪50年代,多年来积累了十分宝贵的知识财富,可撑全国半壁江山,据此,他也为贵州省画院的发展提出了不少宝贵的金点子。
听了韩硕一席情深意切的谈话,润生频频点头,我对韩硕更是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
岁次庚寅虎年,是全上海人民难以忘怀的“世博年”,来自五湖四海的中外嘉宾每天像潮水那样涌向上海浦东。上海沸腾了,我心潮也澎湃了。韩硕对我说:“讴歌伟大的时代也是画家义不容辞的责任啊!”于是我与胞弟何承爵在“迎世博”期间创作了许多作品,其中代表作《世博风采》以世博中国馆为中心场景,刊登在了《解放日报》世博专栏版面上。我和蔡育贤都在农工党上海书画总支部。蔡育贤是上海最著名的画虎专家。我的《草泽雄风》与他的《东方神威》双双入选“虎虎有声迎世博”虎年画虎全国中国画邀请展,继之,我俩的虎画作品又入选“百年百虎”国画精品展。
更令我们难以忘怀的是,在世博开展前一天,举办了“何承锡、何承爵孪生兄弟迎世博画展”。韩硕作为当时的上海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主任,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参加了开幕式,让我们欣喜万分!画展开幕的那天,展厅里灯光璀璨,排列的花篮迎候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嘉宾与观众。韩硕先生风尘仆仆准时赶到,并作了热情洋溢的祝辞发言。
观展过程中,他对我们兄弟的展品作了十分专业的点评,使我们受益匪浅。韩硕在几位粉丝目送中离开会场,我立刻上前招呼,希望他参加酒席,他说有事,婉言谢别。望着他乘坐的大众出租渐渐远去,我沉思良久,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幕幕感人的场景:那43年前在上海美术馆被狂热观众簇拥着的风华正茂的韩硕;那中国画院小会厅与润生侃侃而谈的具有卓越领导才能的韩硕;还有今天“胸有诗书气自华,口吐芬芳精神爽”的韩硕!与韩硕诸多交往在记忆中留下的是久久的感动。
深念韩氏情缘,从“韩氏画斋”“东宫讲学”“画展祝词”到如今,已横跨半个世纪。我还惊奇地发现我的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会员证书正是韩硕向我颁发的,怎么总会这么巧?我总感觉冥冥之中,我与“韩氏三英”似有某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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