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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任广智老师的一次难忘合作

时间:2023/11/9 作者: 上海采风月刊 热度: 13898
徐荣芳

  任广智老师是著名话剧表演艺术家,我是滑稽剧团普通伴奏者,我俩怎么会有合作呢?

  那是20世纪70年代末,我在《故事会》期刊上发表了处女作故事《敲一记》。承蒙我团编剧张双勤(姚周学生)看中,要把它改编成大型滑稽戏,两人合作,白天议大纲,夜里我演出,张双勤回家编台词。这样,轻轻松松剧本出来了。剧本一出来,可就不轻松了。老滑稽家底厚,《七十二家房客》《糊涂爷娘》《苏州两公差》不仅老戏多,笑嘻嘻还在编《孝顺伲子》,他们看不中我俩编出来的东西,不愿演。剧本变废纸,对我来说演不演无所谓,对张双勤来说事关命运,第一部作品是否成功,牵涉到他在团里能不能站稳脚跟,他焦急万分。

  张双勤家住在淮海路上,他请我到他家吃饭,酒席上诉了一大堆苦,说上戏比编戏还难!我说老滑稽不肯演,我有啥办法?现在一切老滑稽说了算。我算啥?啥都不是!他给我斟满酒说,你有办法。这又奇了,我自己不晓得有办法,他怎么晓得我有办法?我笑道,你在我面前唱滑稽了!他喝了一口酒神秘地说,我不出噱头,但透个包袱给你,徐向群是不是你老领导?你俩关系不错吧?

  徐向群是区文化局干部,“文革”前我俩就熟。听说我十二岁就工作,他拍拍我头说,小鬼,你参加革命比我早!“人滑”组建是他负责,又是上派干部,他是管人事的,业务他无权,但可以找他试试。找老徐谈,怎么谈?或许酒助我兴,灵机一动,办法有啦!老张问我啥办法?我笑笑说,你不是曉得我有办法吗?啥办法不告诉你。

  我对徐向群还是老称呼“徐指导员”,我问他《敲一记》剧本怎么样?他脱口而出,不错!又叹了口气说:“老的不肯演,我也无能为力。”我有个想法在他耳边一说,他顿然眼前一亮,又拍了我一记肩膀说,好主意!老滑稽不演小滑稽演,你做导演。我吓了一大跳,写滑稽戏我还是第一次,做导演,赶鸭子上架了!

  还是张双勤头子活络,请来了“青话”演员任广智。任广智久闻大名,20世纪60年代就是“青话”台柱,淮海路上艺术画廊里见过他精彩戏照。我晓得他有实力,他导戏,我放心!

  第一次独挑大梁的滑稽后起之秀王汝刚、林锡彪领衔主演,徐双飞、成红梅顶替杨华生、绿杨联合主演。小滑稽们进入排演场,引颈翘首舞台上见。我本以为我的任务完成了,信心十足地握住张双勤的手说,这戏能成功!没料到过了几天,新的问题又来了,任广智找我有事。

  我又奇怪了,任广智有事定是剧本上的事,这事应该找张双勤,他是执笔,不找他为什么找我?

  天蟾舞台排练场,任广智和我握手,我俩初次见面,看他大不了我几岁,却颇有艺术家风度,又很谦逊,平易近人。在剧场后台,我俩坐下,我口笨,木讷,找不到适当的词,冷场了。他开口了,原话记不得了,只是大意。

  他说,本子结构很好,六场戏一气呵成。如果按照话剧要求可以排下去,但是根据滑稽戏要求,第六场收场戏要修改。不要怕修改,好戏是改出来的!我找张双勤,他说本子可以了,不用改,所以找你。你一定会问本子很完整了,为什么还要改?我们搞艺术的要高标准,严要求。现在收场戏平,不滑稽,只是一般的大团圆结局。用观众的话说,戏要一场比一场好看,用你们行话说,戏一场比一场噱。现在本子“噱”了五场,第六场不噱了,岂不可惜了?我不会编剧,也不会改本子,但我懂得戏剧风格,正剧、悲剧、喜剧,戏要有统一风格。既然是滑稽戏,就要滑稽到底。我征求你意见,改与不改你定。不改,我照本排,但我可以断定这戏不会成功!不要挂我导演牌子。

  听了任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茅塞顿开。我缺少的正是戏剧理论知识,他给我上了一课,十分宝贵的一课,犹似旱苗逢甘霖。我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一个字:改!临走,他拉过我,送我一句话:“笑中收场。”

  说出话,泼出水,断了后路,我被逼上梁山了!离开剧场,一路上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如何修改,心中无底。“笑中收场”——分明任广智老师给我指明了方向,要我寻找笑点。“笑中收场”是滑稽戏独有的特色,笑是“画龙点睛”之笔,不笑如何收场?

  可是,笑在哪里?我边走边想,回忆《敲一记》剧本每场情节和原作故事结尾。正想着,碰到一根电线杆,回身之际,猛见一家电影院广告,眼前顿然一亮,心里一阵惊喜。《不夜城》!啊哈,天助我也。我找到了“笑中收场”的“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夜城》与《敲一记》有什么关系?关系大啦。我记得《不夜城》结尾戏有个“大头娃娃”。“大头娃娃”借来为我一用,两个化作四个恰到好处。找到了笑的道具,笑的手法,也找到了笑的切入点。真如“一梳万发通”。可爱的“大头娃娃”你救了我一命。可爱的“大头娃娃”你为我的戏添上精彩一笔。可爱的“大头娃娃”,你好似“一支玫瑰满屋香”!

  我顾不得吃午饭,也不感到肚中饥,走进斗室,立即铺上稿纸,快速舞动笔尖,不费吹灰之力,一挥而就。剪贴完毕,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乐不可支,比当时故事得奖还开心。此刻肚中“咕咕”叫,造反了。开了啤酒,连喝了三瓶。

  第二天一早,我把本子交到任广智老师手上,他一口气看完,从心底里吐出一个字:好!我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地,默默无言,心中对任老师说,谢谢你!你以艺术家眼光看待艺术,你又以一丝不苟的精神处理艺术,你给我上的一课,刻骨铭心,永远留在脑海里。

  《敲一记》获得成功,受到“剧协”专家和观众好评。令人难以忘怀的是江苏盐城之行,盐城地区首次看到上海滑稽戏,引起史无前例的巨大轰动,演出时观众笑得拍手拍脚拍椅子,那场面,那情景,让演职员感动万分。我情不自禁地欣然命笔,在《经济日报》上发表了《笑破嘴巴》。任老师,这篇文章我就是为感谢你而作,戏的成功是你付出了心血,戏的成功是对你应有的回报,戏的成功也是你让我创作滑稽戏跨出一大步,编剧方面你是我第一个老师。

  小滑稽的《敲一记》成功了,电视台录像,幕前加一个镜头“老滑稽看小滑稽”。录像结束,笑嘻嘻一把拉我去他家吃饭。此一去,我成了笑嘻嘻家常客。我做梦也想不到,滑稽大家重用我,他也成了我的老师。《白相城隍庙》《今夜星辰》两次合作成功。

  同时,我又与“江南一呆”创始人龚一乐合作《拉一把》获得创作大奖。这些尽是任老师促成的。

  任广智老师,我写此文感恩你!铭记你!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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